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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星漠打小敬畏兄長,年紀越大,只增無減。“當沒當真我不知道,總之是放在心上了。”

  不然不會問。

  “他那是操心你娶親!明日夕嶺,我們陪你去,長姐和七哥都去,幫你過過眼。那聞小姐據說國色天香,姐姐想著,若是人品和性子也過關,便可以定了——”

  “人品性子哪是過過眼就能看明白的?”

  淳風瞧他這不情不願的樣子,終於蹙起眉來,向紀齊:“他究竟什麼毛病?”

  紀齊但笑,兩頭不幫。顧星漠忙轉話頭:“今日同兵部司左大人議調遣令改革之事,還想問姐夫意見——”

  “我已解甲,不問軍中事。”紀齊擺手,“朝堂政令乃要務,更不該聽取。”

  淳風道:“這種事,靖王殿下該問本將軍吧?”

  顧星漠冷眼瞧她:“黑雲騎不在舉國編制內,只聽九哥和姐姐差遣,也就不受調遣令節制,問你何用?”

  淳風哈哈笑,“說起來,我今日去淡浮院,倒聽見有兩個小姑娘討論軍中制度,頗具見地,你不妨前去請教。”

  兩年前在寒地顧星朗讓阮雪音為霽都女子學堂起名,當時並沒定下。諸事落定後他再提此節,她說:

  為來日青川一統築基,不若就也叫淡浮院。

  顧星朗原本喜歡此名,又覺她的理由意頭極好,沒幾日便賜了匾額。

  而霽都如今不止一間淡浮院,最大的那間正是昔年相府,紀齊的家。

  “不知嫂嫂最近又在哪裡。”淳風悵惘,“半年沒見了。”

  上一次還是在深泉鎮。鎮上書院如今也叫淡浮院,由溫抒主理。整個大祁同深泉淺野一樣的鄉鎮,已有十來個。

  “在鎖寧。”顧星漠道,“舊宮。”

  千里之外,浮雲蔽月,鎖寧舊宮依然翠竹掩映,阮雪音帶著朝朝步步拾級。

  已是連續第三晚上九層台。拿墨玉鏡觀天象,然後一塊塊敲打、搗鼓地面和牆上青磚,凡此步驟,朝朝爛熟於胸。今夜娘親尚在觀星,她已是蹲下動作,每敲一塊,豎耳細聽,然後用手去摳,只盼能揭開一角,立上大功一件。

  “沒什麼機關吧。”實在累了,她就地一坐,看見星月光華從頭頂孔洞中瀉入,灑在青磚間形成毫無規律的圖景。

  “時辰不對。”阮雪音輕聲,放下墨玉鏡,回頭看磚面上星月的光痕。

  “不對我們上來做什麼?!”朝朝噘嘴。

  剛滿七歲的女孩子,模樣越髮長開了,阮雪音日日看、已很習慣,仍會在某瞬間驚艷,意識到女兒長大後定有傾國色。

  不知是福是禍。

  “上來才知對不對,多來幾次,才知怎麼對。”阮雪音微笑,蹲下,“煩了?”

  朝朝搖頭:“我想姨母醒過來,想阿岩再見到能笑能說話的娘親,所以不煩,一點兒都不。我要跟娘親一直試下去。”

  阮雪音垂眸,多少明白是在自欺,心腦中卻揮不去上官宴的麥田遊戲、競庭歌的臨終之言、與東宮藥園相關的那些真真假假。

  “你最近,有夢見姨母麼?”

  朝朝眨眼,搖頭。

  “也沒有旁的,有意思的夢?”自從顧星朗說女兒能得夢兆,她隔段時日便會問。

  朝朝再眨眼,抿嘴笑:“夢見爹爹了。”

  阮雪音轉身要繼續辦事。

  “爹爹說想娘親得緊,最近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朝朝伸手拉她。

  她們娘倆的行蹤,何時回蓬溪山、何時下山、去了哪裡,一直在顧星朗掌控中,阮雪音心知肚明。以至於這回合還沒入城,便有隊伍郊外迎接,進宮後,福熙暖閣已收拾妥當,宮人齊備,殷勤不已。

  “這是你夢見的,還是有人教你說的?”

  七歲的孩子哪會撒高明的謊,尤其對著娘親。朝朝神情已露端倪,口風卻緊:“當、當然是夢見的。”

  真掉進狼窩了。阮雪音結論。福熙暖閣內、整個舊宮中全是他的人,要遞話給孩子,一日十句都不嫌多。

  “娘親。”朝朝又拉她衣袖,小心翼翼地,“咱們什麼時候見爹爹?”

  “該見時,自然會見。”

  當晚阮雪音便夢見了競庭歌。

  夢裡她一襲煙紫羅裙,背著竹簍,走在像蓬溪山又比蓬溪山更平坦的花草間。

  腳下綠植繁茂,品種格外多,藥園似的,卻分明野外。

  她看見一株什麼,蹲下分辨,仿佛眼察不夠,又湊近了去嗅。

  從前在山裡這些事都阮雪音做。她對採藥沒興趣,每每在旁邊指手畫腳,偶爾見到新奇的,才幫幫忙。

  “小歌。”她張口喚她,明明喚了,卻沒有聲音。

  顯然競庭歌也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哼著小曲兒,一臉愜意,熟練丟幾株花植進背簍,又回頭張望。

  她眉眼比兩年前更見溫柔了,且活潑純摯。阮雪音覺得若無競原郡那幾年,若她生來就有爹娘相伴、在暖與愛里長大,約莫,就會長成這個樣子。

  “你好慢啊!”然後她聽見她抱怨。

  阮雪音便隨她視線望,看見緋衣的上官宴走入畫面,雙手有些誇張地拎著衣袍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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