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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她從沒有唱過這首歌,也再沒有跳過這支舞,她不知道她只唱過一遍的歌,佐鷹是如何記得的,現在,她已經恍惚了,想不起那笛子的聲音是怎樣的,好似二十多年前,她聽到的曲子就是馬頭琴奏的

  她走到佐鷹身邊,慢慢坐下,頭靠著他的肩膀

  馬頭琴聲依舊如泣如訴地奏著,佐鷹在敏敏的額頭輕輕親了一下,對著十三爺的靈牌,說道:“你放心走吧,我和敏敏會為你照顧好承歡。”

  番外四九重三殿誰為友

  雍正九年

  坤寧宮內到處都是一股子藥味,皇后烏喇那拉氏面色蠟huáng,兩頰因為消瘦,深深地下陷,顴骨顯得特別高,頭髮這一年來也掉了不少,好似連一根金叉都受不住,她依舊要宮女把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cha上了卿雲擁福簪。

  宮女小聲地說:“格格,皇后娘娘還在睡。”

  烏喇那拉氏睜開了眼睛:“承歡,進來吧。”

  承歡忙快步而進,跪在她chuáng前,“娘娘今日看著jīng神了許多。”

  烏喇那拉氏微微一笑,心內異常清醒,她的大限已到,沒有傷感,沒有遺憾,只有放不下。

  烏喇那拉氏握住了承歡的手,示意承歡坐到chuáng旁的小機子上,方便兩人說話:“本宮還記得皇上剛把你抱回來時,你才五斤多一點,臉和栗子一般大小,皇上囑咐我照顧好你,當時,你阿瑪還被幽禁在養蜂夾道,我心裡其實不太qíng願,生怕你會給整個王府招來大禍,直到聖祖爺給你賜了名,我才放下心來,聖祖爺既然想讓你承歡父母膝下,自然遲早一日會放了你阿瑪,可沒想到,這麼多年,你卻承歡在我膝下。”

  承歡用臉挨著皇后的手:“那是娘娘疼我。”

  烏喇那拉氏喜歡的就是承歡的這點兒念qíng,別人待她的一點兒好,她都會記得,自康熙四十三年,大阿哥夭折後,皇上似是知道她心裡的苦,從沒冷落過她,可她自己生不出來,漸漸地也就死了心。

  皇上把才承歡抱到身邊養育,很偏疼她,她自然也待承歡更好幾分,倒不見得是真有多喜歡承歡,只是因為這是皇上想讓她做的,可承歡這孩子招人疼,漸漸地,她竟對承歡生了真心,把她視作了半個女兒,聊解膝下無子的悲傷和寂寞,承歡冰雪聰明,或是感受到她的真心,或是和她一樣,想讓皇上開心,常常到坤寧宮陪她,彈箏吃茶,談談時興的衣料,弄弄胭脂水粉,真正讓她享受小小女兒承歡膝下的歡樂。

  今年,她臥病以來,承歡日日都來看她,變著法子逗她笑,她心又細,但凡宮人有一點兒疏忽大意,全被她揪出來,以致她病了將近一年,坤寧宮卻絲毫不亂,就是女兒對親生額娘也不過如此。

  皇后道:“本宮真想看著你出嫁,想給你親手置辦嫁妝,想把你送出宮門,可惜本宮沒這福氣做一次完整的母親了。”皇后嘆了口氣:“皇上把你許配給了蒙古的王子,你嫁過去後,那個位置就像本宮以前的位置,而你的日後就像本宮現在的位置,本宮要說給你的話,是本宮的額娘,在四十多年前本宮嫁給皇上前,一字字說給本宮聽的話,你要仔細記住。”

  承歡凝神細聽:“娘娘請講。”

  皇后道:“你期望那位蒙古的大王子寵愛你嗎?”

  承歡滿面羞澀,卻坦然地點了點頭。

  皇后的眼神凌厲起來,顯露出被她深藏在溫柔端方下的另一面:“你的期許錯了,你所期許的東西應該是無身份,無地位的女子期許的,不是尊貴的格格應該期許的,古往今來,有多少寵冠後宮的女子不得善終?又有幾個被皇帝寵愛的女子能善終?”

  承歡訥訥不能答,皇后說道:“你去了蒙古後,如果他愛你,自然是好,如果他不愛,也不打緊,最重要的是獲得他的尊重,讓一個有雄心的男人發自內心地敬重比讓他愛更難,男女歡愛容易嗔痴恨怒,容易讓女子作出不理智的事,最終,色衰愛弛,回首已無退路,我的兒啊,你要記住,你們不是普通的夫妻,你們的腳下荊棘密布,彼此尊重才是長久相處之道,你是他的正妃,背後有整個大清國,你應該期許的是獲得他的敬重。”

  承歡雖有許多別的想法,可她真心實意感激皇后,恭敬地說道:“兒臣牢牢記住了。”

  皇后滿意地拍拍她的手,低聲道:“弘曆,弘晝他們大了,心也多了,聽了外頭不少人的混帳話,對皇上畏懼多過親近,恭敬多過愛戴,我如果走了,你要多陪陪你皇伯伯,提醒他顧惜自個兒的身子。”

  “皇后娘娘……”

  皇后撫了一下她的頭,示意她不要難受:“本宮無兒無女,卻穩坐皇后之位,還令兩個有阿哥的皇貴妃恭恭敬敬,絲毫不敢冒犯,都可以算作歷代皇后的奇蹟了,本宮不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但皇上給了本宮想要的一切,本宮不怕死,就是放不下皇上。”

  承歡眼中淚珠盈盈:“不管發生什麼,娘娘都在皇伯伯身邊,只要皇伯伯要你做的事qíng,你都會盡力做好,娘娘剛才說不qíng願撫養襁褓中的我,可就因為皇伯伯的囑託,娘娘一直維護著我,娘娘,你別說喪氣話,我阿瑪走時,皇伯伯大病,娘娘一定要……一定會好起來的,皇伯伯也捨不得娘娘離開。”

  皇后的jīng神有些恍惚,眼淚落了下來:“本宮也想留下陪著他,皇上心裡太苦,就算無話可說,也有個人相對……”

  承歡怕刺激到她,不敢再哭,抹去了淚水,qiáng打著jīng神說:“皇伯伯過會兒要過來看娘娘,我幫娘娘淨一下面吧。”

  皇后一輩子都恪守禮儀,循規蹈矩,注重裝扮,忙說:“好”

  傍晚時,雍正來了,贊皇后氣色比昨日好。

  皇后很是歡喜,說道:“臣妾這裡藥味熏人,皇上不必每日都來。”

  雍正調笑道:“朕吃藥時,也沒不耐煩見你,你倒不耐煩見朕了?”

  皇后忙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雍正笑道:”不是這個意思,那朕明日,後日依舊來。”

  皇后眼內浮起了淚花,猶豫了半晌,終於打著膽子問:“皇上怎麼看臣妾?如果,如果再來一次,皇上可願娶臣妾?可會依舊冊封臣妾為皇后?”

  她少時被康熙指給當時的四阿哥為嫡福晉,雍正元年被冊封皇后,到如今已是四十多年,唯一的兒子大阿哥在康熙四十三年病逝,此後再無所處出,沒有人相信,無子無女的她能坐穩皇后的位置,但是她坐穩了,知道今日,即使她病入膏肓,不管是弘曆的額娘鈕鈷祿氏,還是弘晝的額娘耿氏都不敢慢待她,她明白固然有她的謹小慎微,從不犯錯,可也因為他護著她,但是,她心底深處總覺得不安,總想問清楚。

  雍正凝視著皇后,半晌都未說話,皇后漸漸不安,掙扎著想起來,磕頭請罪,雍正按住了她,握住她的手:“皇后自垂髻之年,奉皇考命,做配朕躬,結縭以來,四十餘載,孝順恭敬,始終一致。”他停了一會兒,說道:“除了你,朕心中再無第二個皇后人選。”

  皇后閉上了眼睛,淚珠滾滾而落,緊緊地抓著雍正的手,身子輕輕地顫著。

  承歡擦著眼角的淚,悄悄地退了出去,皇后娘娘只怕或多或少曾憂慮過姑姑會威脅到她,卻不知道皇伯伯固然十分記仇,可也十分記恩,皇后娘娘沒有虧負過他,他自然也會敬她,護她,絕不會縱容自己去傷害她,皇伯伯是想要姑姑,可如果讓他傷害始終支持他的結髮妻子,用皇后之位去留住姑姑,皇伯伯永不會做,而姑姑愛的也就是皇伯伯這個個xing,有所為,有所不為。

  半夜裡,承歡突然驚醒,總覺得心慌意亂,坐都坐不穩,正焦躁不安,有太監大哭著來傳信:“皇后薨。”

  所有宮女太監都趴在地上哭起來。

  承歡卻呆呆地站著,耳邊一直是哭聲,心裡堵得好似要炸裂,可她哭不出來,甚至連話都不能說,腦袋裡竟然想起了皇伯伯的一句詩,:“九重三殿誰為友,皓月清風做契jiāo。”

  皇伯伯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把他身邊的人一個個奪走,讓九重三殿再無一親友?

  雍正十年

  北風chuī了一夜,扯棉絮般扯了一地大雪,整個紫禁城都變成了白色

  承歡坐在炕上,詢問著昨兒值夜的太監。

  “皇伯伯夜裡可咳嗽了?”“咳嗽了幾回?”“睡得可實在?”“醒了幾回?”“早上胃口可好?吃了什麼?”

  一件件瑣碎的事qíng詢問過去,又一件件地叮嚀著。

  弘曆和弘晝結伴而來時,聽聞承歡親手做了糕點。兩人都笑,說道:“你把活兒都做完了,還要宮人做什麼?”

  承歡低聲說道:“自去年九月皇后娘娘薨後,皇伯伯胃口越發不行了,他脾氣又倔,明明身子骨兒不好,卻處處逞qiáng,容不得外人勸一句,連太醫都不肯見,說是我親手做的,他倒還能多吃點兒。”

  弘曆和弘晝都無法做聲,在他們眼中皇阿瑪是心硬xing冷,對己苛嚴,對他人更苛嚴,做事做人都過於冷酷,承歡卻把皇阿瑪當成了一個脾氣倔qiáng好qiáng的小孩兒,總想著如何去哄著。

  三人正說著話,雍正見完大臣歸來,看到弘曆,弘晝都在,臉板了起來,正想詢問他們的政事功課,可看到承歡,想起剛才大殿上商議的事,心裡一陣難受,面上雖還冷著,話卻懶得說了。

  弘曆戰戰兢兢地想稟奏先頭雍正吩咐他做的事qíng,雍正反倒說:“今日不談這些事qíng了,一場好雪,難得你們三個都在,讓人去攏了爐子來,熱上酒,聊聊家常。”

  弘曆未吭聲,弘晝先激動地嚷好,承歡也很是開心,吩咐了高無庸去仔細布置。

  弘曆和弘晝在雍正面前都有些放不開,不過因為有承歡在,屋子裡還是挺熱鬧。

  承歡總是有辦法把一件很小的事qíng講的很有意思,弘晝也漸漸放開,陪著承歡說笑,兩人又說又笑,猜拳賭酒,吆五喝六地對嚷,雍正難得地一直微笑著,絲毫沒有拘束他們。

  吃吃喝喝,談笑了一個多時辰,承歡怕雍正累著,遂假借自己有些倦了,命人撤了桌子,弘曆和弘晝也告退而去,單留下承歡服侍雍正。

  承歡坐在雍正榻前,按照太醫傳授的法子,替雍正按壓著頭頂的幾處xué位。

  雍正八年,怡親王胤祥病逝,雍正九年,結髮妻皇后烏喇那拉氏又病逝,雍正身邊僅有的幾個親人全部凋零,他的xing格越發古怪,即使咯血,也不承認自己咯血,更不許太醫給他看病,沒有任何人摸得清他的心思。也只得一個承歡能讓他展顏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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