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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片刻,袁喜樂按捺不住了,又道:「你再不走,我的朋友回來了,到時候你肯定走不了。」我抬頭看著她,對她道:「你給我閉嘴,我想待哪裡就待哪裡。」她揚了揚眉毛,我看著她,忽然起了一股衝動,我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去。她一驚立刻把槍舉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我立即撲了過去。她雖然是猝不及防,但顯然訓練有素,瞬間開槍了。我左肩一震,幾乎一個趔趄,但我絲毫不覺得疼,上去一把抓住她拿槍的手,把她壓到牆壁上,吻了上去。她一下被我吻住,足足停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猛地把我推開,臉上也不知道是驚恐還是驚訝。她繼續退後,我看到她頭髮全亂了,槍口對著我也沒有開槍,但是手在發抖。我的左肩開始劇痛起來,慢慢縮起了身子,我還是看著她,想著剛才那一吻,和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心裡希望她能對著我的要害補一槍。被女特務挾持的時候,忽然得到了反擊的機會,不是反擊奪槍,而是想著反擊立即強姦她的,估計古今中外也只有我一個人。我喘著氣,坐倒在地,但還是看著她,和她對視著,我希望她能記得我,記得我這麼一個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人。她喘著氣道:「你是個瘋子,我要殺了你。」我閉上了眼睛。聽到了槍的撞針被扳動的聲音。我安靜下來,等著最後的那一刻,心中竟然沒有了雜念。快一點吧,別讓我等太久。我想著第一次進入地下河的各種危險,想著在飛機上的九死一生,和那黑暗裡的幾天幾夜,就當我沒有熬過那些好了。然而,靜了很久,卻沒有聽到槍響。我抬起頭睜開眼睛,看到她還是那麼看著我,槍口雖然仍然對著我,但她的表情非常的奇怪。接著就見她從一邊撿起一根木棍,對著我的腦袋狠命一敲,我的腦袋一震,立刻失去了知覺。六十一、逼供我是被凍醒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在鐵桌子的腿上,臉上全是水。我還在那個屋子裡,袁喜樂在一邊站著,特派員已經回來了,他正用水壺裡的水潑我。我根本不想看他,越過他的肩膀,看到袁喜樂的頭髮已經弄整齊,恢復了冰冷的樣子。看樣子我昏了相當長的時間,不知道特派員的事情有沒有做完,狗日的,我竟然什麼都沒能改變,還把自己搭進去了。「你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袁喜樂的語氣很不好,好像是在質問他。「時間不夠,我燈開得太早了,他們走得很小心,還沒到最深的地方我就開燈了,結果他們還有時間沖回來,從放映室跑了。不過你放心,從那地方就算跑出來,也活不了多久。而且,這地方有點不對勁。」特派員說著把我的臉掰回來,看著他,問道:「你們有幾個人?」我沒理他,他一個巴掌揮了過來,打得我眼冒金星,接著呵斥道:「我問你,你們他娘的有幾個人?」我心中奇怪,他問這個幹什麼,但袁喜樂問我我都沒說,更不會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用的。」袁喜樂在他後面道,「這個人是個瘋子。」特派員倒也沉得住氣,轉頭望向袁喜樂:「你確定他不是共產黨的人?」「我確定他絕對沒受過訓練,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他,和他共事過很長時間。他不太可能是搞情報的。」袁喜樂道,「剛才他有機會逃走,但是他……」她沒說下去,「搞情報的人不會犯這種錯誤。」「也許他是裝的。」特派員笑了幾聲,走回去在包里翻著什麼東西。「裝的目的也應該是為了找機會脫身逃出去,而不是找死。」袁喜樂抱著雙臂,「他讓我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說著她看向我,「他一定知道很多東西,但他一定不是共產黨的人。」「如果不是情報員,那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們的計劃。」特派員從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剛才我差點中招了,這傢伙一定有同夥,他可能是單純愛上你了。」「搞情報的人會愛上別人嗎?」她好像有點無奈。「同夥?」我聽著心中奇怪,看見特派員拿著匕首坐到桌子上,然後把匕首用一瓶燒酒擦了擦,直接從自己的肩膀里把子彈撬了出去,我看他面不改色,竟然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我來給你看看我是怎麼幹的。」他道,說著把挖出來的子彈丟到一邊,然後拿燒酒往肩膀上澆了上去,用布擦乾淨,墊上穿好衣服,朝我走過來。他把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說實話吧,女士肯定看不慣我這麼幹,但我有信心在三分鐘裡讓你忘記你現在的鎮定,然後在第五分鐘,看到你自己的腸子。我會讓你看見我把它們切成一段又一段。不過你不會那麼快死,你還能活好幾個小時,你最好想清楚,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死也分舒服和不舒服的。」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這時我心中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之前的那種衝擊已經過去,我雖然不怕死,但我也不想死得那麼難看。我看著他,又看了看袁喜樂。真的,這個時候我想到了電影裡那些酷刑,他看到了我的表情變化,問道:「怎麼樣,我說得有道理吧。」我嘆了口氣,不由得苦笑,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面前的這個人。因為剛才那一剎那,我確實害怕了,但是他這麼一說,我忽然意識到,不管怎麼都是死,我不可以在袁喜樂面前死得太窩囊。想著,我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但是又非常好玩的念頭。我笑了,對他道:「你還沒有了解到情況嗎?」「什麼?」他道。「你也知道我不怕死,你拿這個來威脅我有什麼用呢?」我道,說著我看向袁喜樂,「不過,我可以和你們做一個交易。」特派員有些得意地回頭看了看袁喜樂一眼,然後轉頭問我:「什麼交易?」「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事情,但是,是在你剖開我的肚子以後,我希望不是你來動手,讓喜樂來。」我道,「把刀給她。」兩個人都愣了愣,特派員道:「如果你以為她是個女人,她下不了這個手,你錯了,她可比我狠得多。」「沒關係。」我道,「你不會懂我的想法,所以按照我說的話做就對了。」他回頭看了看袁喜樂,袁喜樂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想,她也許想看出我臉上有虛張聲勢的表情,於是我笑了。我有一種報復性的快感,她一定找不到任何的膽怯,因為我確實沒有。特派員有點惱怒,忽然用匕首割開我的衣服,說道:「對不起,現在是我說了算,等我剖開你的肚子,你就知道我懂不懂你的想法。」「那樣你什麼也得不到。」我道,「你大可以試試。」他反手握起匕首,看著我的臉,我平靜地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對他點了點頭。他整張臉都扭曲了,剛要下手,袁喜樂說了一句:「等等。」說著走了過來,把特派員手裡的匕首拿了過來,我看到特派員簡直是鬆了口氣,轉過身去,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不好看。我心中的快意更加強烈,袁喜樂拿著匕首在我面前蹲下,纖細的手停在我的肚子上,道:「吳用,其實你不必死,我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何必要這樣。」我看著她的臉,她的語氣我很熟悉,和以前她給我們上課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很像,我搖頭,不知不覺眼淚下來了,看著她搖頭道:「沒有用了,你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動手吧,有些話,我只能在死之前和你說。」她和我對視著,我從她眼裡看到了震驚和不理解,她遲疑了好久,才道:「你不是在為自己哭對不對,你在為我哭對不對?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我從你的眼裡看到的,是你對我的憐憫?」六十二、憐憫我聽到這句話,真想說是的,但不是對你的憐憫,而是對我們兩個之間的那些「過去」的憐憫,但是,隨即,我忽然意識到不對。憐憫?我腦子停頓了一下,眼前的袁喜樂,忽然和另一個時空的袁喜樂重疊了起來。我忽然想起了,我在她手錶上看到的那一句話。「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要憐憫我。」我一個激靈,看到袁喜樂在猶豫,但是刀已經劃向我的肚子,立即叫道:「等等,等等。」她愣了一下,更加疑惑地看著我,我道:「讓我想幾分鐘。」我想著各種腦子裡忽然跳出來的信息,許多奇怪的想法閃過,我抓不住一絲線索,忽然腦子一閃,我想到了一個關鍵點。「必然導致必然。」這句話是王四川對我說的,如果要袁喜樂來設局使用這一句話,袁喜樂必須知道我聽過王四川說這句話,但依現在的情況,我不可能把這件事情告訴她。而她之後,卻一定知道了這句話,並特意給我看到了。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會告訴她這條信息嗎?恐怕不可能有了。我又想到了袁喜樂之後的情況是,她沒有和特派員一起逃出去,而是自己一個人在地下河裡遇到我們。如果他們在這裡殺了我,找不到那捲膠片的話,出去的時候應該會和特派員一起行動,而當時「我」遇到的情況是,特派員還在倉庫里(他一定是在那個地方尋找那捲膠片),而袁喜樂獨自一人往洞外走,這說明她和特派員之間,一定產生了問題。這種敵特之間的問題,一定不是賭氣,很可能是背叛或者決裂。從這兩個因素推斷,第一,她從我這裡聽說了「必然導致必然」的話語,就說明我不會死在這裡;第二,之後她很有可能和特派員決裂。那就說明,我眼前的情況,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出乎我意料的變化。但是再看現在的情況,幾分鐘之後我就要看著自己的腸子回憶人生了,怎麼看都不可能有轉機了。袁喜樂總不可能忽然轉身,和特派員搏鬥,然後把我救出去,對我說:「同志,其實我想投誠很長時間了。」看著袁喜樂的匕首,我想著那行「必然導致必然」的刻字,想著袁喜樂手錶上的「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要憐憫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所有這些信息,不管是袁喜樂給我的提示,還是我自己留給自己的提示,用意都是要讓我回來,參與到這段歷史裡。第一句是為了讓我回到這個洞裡來,而第二句話是讓我知道,事情會有出乎意料的變化。但是,如果這件事情一定會發生,何必要寫在手錶上在這個時候來提示我。這第二句話的提示一定和第一句話一樣,是萬分必要的,我馬上就要死了,難道是說,這件「出乎我意料的變化」,並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而是我看到了這句話而引發的?——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引發後面的變化?真的有這個可能性,我想著冒出一身冷汗,看見袁喜樂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道:「我想通了,我招。我什麼都說。」袁喜樂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看著我,我繼續對她道:「我想通了,只要你們不殺我,我什麼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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