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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現今的“西方中心主義”,這或許是一種“東方中心主義”。小說中,小木匠在四公子書房裡看見的世界地圖就是這樣,世界像黃湯里泡著的一塊餅,中國是它的絕大部分。四公子不知道羅馬帝國,也不相信小木匠說的那些來自《山海經》的地理知識。但小木匠懷著對未知世界的憧憬,一心想到太陽升起來的地方看一看,這種憧憬是人類共有的。後來小木匠確實出海遠航了,比達·伽馬、哥倫布早一千多年。達·伽馬到了印度,哥倫布到了美洲,至於小木匠到了哪兒,那就不知道了。

  秦始皇對未知世界的憧憬是另一種—不是看看就算了,還要征服它。他派出去探索新大陸的人,在歷史上不叫“小木匠”,而叫“徐福”。按說徐福可以幫秦始皇畫出正確的世界地圖了,但史書上沒有記載,只說劉邦攻進咸陽,收穫了大量的地圖,“盡收秦丞相府圖籍文書”(《漢書·高帝紀》)。它們到底畫著多大的世界,已無從查考。

  還有一件和地圖有關的事,就是秦始皇帶一大幫人從泗水裡撈一個鼎,據說上面鑄著世界地圖。潛水的士兵真的摸到了它,大概還摸到凹凸不平的圖形了吧。他們忙了好多天,把它捆結實提上來了,誰知它出水後那麼死沉,把繩子都拉斷了。最終,皇帝帶著想像中的世界的立體地圖離開了人間—其陵墓“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史記·秦始皇本紀》)這好像已經不是世界地圖了,而是宇宙地圖。

  漢武帝時期對世界的認識就大不一樣了。張騫出使西域到了相當於現在的俄羅斯、新疆、阿富汗、伊朗、印度、巴基斯坦的地方,還有一些使臣和商人到過相當於蘇門答臘、緬甸、越南、斯里蘭卡、馬來半島的地方。公元前108年,羅馬人來了,獻給漢武帝一隻花蹄,“其色駿,高六尺,尾環繞其身,角端有肉,蹄如蓮花,善走多力。”(張星烺《中西交通史料彙編》第一冊第十六頁)東漢時他們又來了,“獻象牙、犀角、玳瑁,始乃一通焉。”(《後漢書·西域傳》)絲綢之路也是在漢朝開闢的,已程不國(今斯里蘭卡)成為中國和歐洲交易和交通的中轉站。13世紀,著名的馬可·波羅從威尼斯來到了中國。

  一幅真正的世界地圖出現於14世紀初,那就是元朝地理學家朱思本繪製的《輿圖》,它失傳了,但我們還能看見明代學者羅洪先對其增訂畫出的《廣輿圖》,在他筆下,非洲這個三角形的尖端指向南方,而同時期的歐洲人和阿拉伯人總是讓非洲的尖端指向東方。《廣輿圖》含一百個歐洲地名、三十五個非洲地名。這是一幅線描的地圖,主要的河流以雙線表示,山脈畫成簡單的圖形,地名以圖例來區分(府用白方塊,州用白菱形,縣用白圈,驛站用白三角,要塞用黑方塊……)。有趣的是,羅洪先在海域中不厭其煩地畫滿浪花,表現了中國人感性的一面。15世紀初,鄭和的七次遠航又造就了一套更像山水畫的世界地圖,山脈都用白描手法畫成了立體的。它包括南太平洋、印度洋、澳洲大陸和非洲東部。1498年,達·伽馬繞過好望角,也在東非登陸了,那裡的土人不稀罕他帶來的珠子、鈴鐺、珊瑚項鍊和洗臉盆,說很久以前就有白色的鬼從海上漂來過,他們還拿出白色的鬼留下的瓷器和絲衣給葡萄牙人看。

  有可能是第一個探索新大陸的人—徐福

  只能說徐福是小說中小木匠的原型,不能說他們是同一個人。小木匠年輕時的荒唐事,絕對跟徐福無關。歷史上的徐福,出生在相當於今江蘇贛榆的地方,是一名優秀的工程師,通曉天文、機械、航海。公元前219年、前210年,徐福兩次以出海求仙的名義組織移民,使大約兩萬人脫離秦國暴政。他每次大約動用了三十艘船,每艘船能載三百人左右,比鄭和的船小一些。距今江蘇省連雲港市贛榆區徐福村七公里的馬站鄉的王坊,相傳是徐福的造船台所在,炭化的柞木、桑木和檀木整齊地排列在古河道地下兩米深的海沙之中,有鋸、斧或錛加工的痕跡。河北省鹽山縣千童鎮,被認為是移民出境前集中的地方,附近的無棣溝,當時是黃河入海必經之地,被一些學者認為是徐福的啟航地。這裡有一千五百公斤重的鐵錨出土,正如南京附近出土了像一幢樓那麼高的鄭和寶船的舵杆,隔世的陽光照耀著這些遺蹟。

  徐福去的地方是個謎。日本和歌縣熊野山前有個村以“徐福”命名,有徐福祠堂和徐福墓,墓前石碑上記載著:“相傳往昔秦始皇時,徐福率童男女五百人,攜五穀種子及耕作農具渡至日本,在熊野津登岸,從事耕作,養育男女,子孫遂為熊野之長,安穩度日。”這人數與《史記》所記載的“發童男女數千人”相去甚遠,但比較公認的說法還是徐福去了日本,這不僅因為日本人自己認徐福為桑蠶之神,為他祭祀,不僅因為有一些非正史的古籍支持這一說法,而且它比較容易想像—日本列島像是兩千多年前的秦朝海船可以到達的地方。

  但是有人想像這支船隊漂到了美洲大陸。要知道這是在哥倫布之前1700年,這個想像實在令人咋舌。但這麼想的人是李約瑟。在其巨著《中華科學文明史》第三部第三章第九節《中國和前哥倫布美洲》中談到:“一些學者否定扶桑故事,認為當時用帆筏無法航行……但是利用南中國和安南型航行器(漂流器)可以實現從西到東沿北緯25°到45°的航行,冬天和初春的相應的流和風有助於這類航行,這時的北太平洋的氣候也有助於這類航行,因為在這些緯度處特別溫暖。”他和聯合國秘書處的同事還親自駕駛鳳仙花木帆船,證明風和洋流有可能助古代船隻完成遠洋航行。他從建築、雕刻、繪畫、曆法、喪葬、遊戲、占卜等方面比較了中美洲文化和中國秦漢文化,最後提出:“很可能是,徐福失蹤的故事至少隱去了一次去美洲大陸的航行。雖然他和他的隨行人員去了何處或許我們永遠也不可能確切知曉,但是這些移居者在他們的航船上掛了什麼樣的帆,在通過廣闊海域時用什麼樣的操船方法則不會與我們的推測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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