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把他們帶走!”晉武厲聲地命令道。

  幾個警察上來,把翟朗和翟運從地上拽了起來。

  翟運垂頭喪氣地被拖著往外面走,翟朗卻掙扎了幾下,見實在掙不脫,瞪著呼延雲,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狼。

  “你是誰?”他恨恨地問。

  “我叫呼延雲。”呼延雲說,“你早就知道的。”

  “我是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是一個推理者。”

  林鳳沖補充道:“他是中國最優秀的一位推理者。”

  翟朗把呼延雲上上下下看了幾遍,像是要刻在視網膜里,然後毒毒地說:“我記住你了。”

  “快走!”一個警察推了他一把。

  馬海偉忽然衝上來,朝翟朗的胸口擂了一圈。

  “你個混球,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兒!”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在眼鏡店外面,咱倆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打敗那幫壞蛋,到頭來你咋自己也成了壞蛋……”

  翟朗低著頭不說話。

  “別責備他了。”呼延雲按了按馬海偉的肩膀,“三年前,父親突然離家出走,杳無音訊,母親又因病去世,這三年裡,他頂著‘貪污犯兒子’的名聲,獨自一個人生活在這個冷酷的世界上,到底承擔了什麼樣的壓力和痛苦,是你我不能想像的……當他重新見到父親,得知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想他絕對不能容忍和父親再一次分開,為此,他願意在父親的命令下做任何事……”

  “做任何事?”馬海偉憤怒地說,“哪怕眼巴巴地看著我被小郭冤枉?哪怕剛才差一點拿刀把你肢解?”

  “對,任何事!”呼延雲嘆了一口氣,“畢竟,他還是個學生,讓他在‘親情’和‘道義’面前做出正確的選擇,本身也許就是不道義的事情。我聽小郭說,在你被戴上手銬押走以後,他撲向翟運,一邊揍他,一邊不停地喊‘都是你乾的,你這個兇手’!我想,那也許不單單是演戲,也是他的良知在發出最後的怒吼吧!”

  屋子裡很久沒有聲息。

  “把翟朗帶走!”林鳳沖再一次命令道。

  翟朗跟著警察走到門口,右腳已經跨過門檻。

  馬海偉突然喊了一句——

  “翟朗!”

  翟朗站住了。

  “我跟你說,進去以後好好改造,早點出來,不然饒不了你!”馬海偉說。

  “欸!”翟朗擦了一把眼睛,瓮聲瓮氣地答應道。

  押解嫌犯的警車向山下開去了,雨後的夜晚,紅藍兩色不停地閃爍和變換著,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像漂浮在起伏的海面上看著頭頂的閃電。

  “好了,我們也撤吧。”晉武對屋子裡的幾個人說。當他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和呼延雲使勁握了一下手,才又轉身離去。

  呼延雲朝著走在最後面的那個警察喊了一聲——

  “田穎!”

  田穎慢慢地回過頭。

  “你留一下,我還有點事,要找你說。”呼延雲說。

  第十五章 推理

  田穎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灰色的牆壁似乎被雨澆得有些滲水,浮現出一道道不規則的裂fèng,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是田穎的身體裂解並不斷地延長。

  楚天瑛先去到外屋,把大門關嚴,然後掀起內外屋之間的布簾,似乎是要讓田穎看清楚,花房裡除了呼延雲、林鳳沖、馬海偉和他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什麼事?”她問。

  蒼白而美麗的臉龐毫無表情。

  呼延雲說:“田穎,這裡坐的,也許並不都是你的朋友,但是我可以保證,都是你可以信任的、對你沒有絲毫敵意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對我們講實話,我已經向林處保證過,你所講的都不會作為刑事證據,更不會對你的所作所為提起訴訟,我們純粹是想得到你親口的證實。”

  “說什麼實話?證實什麼?”田穎一臉困惑的樣子,然而嘴角還是掩飾不住微微的抽搐。

  花房裡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他們在等待著她開口說話,她卻在等待著他們挑起幕布。

  看著田穎堅不吐實的樣子,林鳳沖有些生氣了說道:“你是不是真以為能把你做過的事情瞞一輩子?是呼延雲再三請求,我才同意給你這個機會的!”

  “是啊田穎,呼延雲看了好幾天的天氣和水文預報,才選擇今天找你談話的。”楚天瑛也很懇切地說。

  田穎的神情再次恢復了冷漠:“你們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林鳳沖對著呼延雲,把手一攤。

  呼延雲望著田穎,田穎也毫無懼色地看著他。

  “好吧!”呼延雲下定了決心,“《烏盆記》這個案子看似告破了,但是有兩個事情迄今還沒有答案:第一,誰給翟朗寫的匿名信?第二,老馬的烏盆到底怎麼來的?這兩個問題看似隨著翟運父子的被捕,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但是細細一想就可以明白,這兩件事是後來發生的一切的肇始,甚至可以說,看似翟運策劃了對楊館長和趙大的謀殺,但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傀儡,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一個幕後操縱者的操縱之下完成的。只是這個操縱者極其高明,她只摁下了啟動鍵就置身事外,冷靜地看著事情朝著她預想的軌道發展,並無可挽回地滑向最終的深淵。

  “當然,除了這兩件事之外,還有一件看似和本案毫無關係的事情,那就是芊芊去哪裡了?這個若隱若現的女毒販,難道真的在本案中只是個打醬油的?還是具有特殊的作用。起初我曾經把上述三件事糅合在其他案情中一起思考,卻越想越覺得混亂,不得不全部剝離開來。於是我漸漸發現,其他案情是翟運父子所為,而這三件事,都是同一個人出於同一個目的的精心策劃。

  “那麼,我來說說我的推理:先說……先說那封匿名信吧,因為它最簡單。有個人給翟朗寫了封匿名信,說三年前趙大的同夥李樹三殺了翟運,把他燒製成烏盆,這封信的作者應該符合如下兩個條件:第一是目睹了當時的兇案,第二是希望翟朗殺死翟運,但是上述條件(第一組條件)的成立,是建立在一個前提基礎上的,那就是,趙大是匿名信的作者。那假如趙大不是匿名信的作者呢?第一個條件依然成立,第二個條件就要換成:作者希望挑撥翟運和趙大自相殘殺(第二組條件)。

  “翟朗愣一點兒,但並不是沒有腦子,再沒有腦子,也不會因為甲說乙和你有殺父之仇,就毫不猶豫地殺掉乙,何況是一封匿名信。所以,這封信的作者其實是希望翟朗拿著信,在調查中讓趙大和翟運互相懷疑並內訌。按照第二組條件,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符合,那就是你田穎,你目睹了當時的案件,並希望翟運和趙大自相殘殺。

  “且慢,下這樣的結論,必須多一些證據來支持。那麼,我們再來研究一下第二組條件,就會產生一個問題:按照這封信字面上的意思,其作用只能讓翟朗去殺翟運,憑什麼能挑撥翟運和趙大自相殘殺呢?當然,翟運看到這封信,勢必會懷疑到是趙大所寫,趙大卻不一定了。設想一下,假如真的是李樹三和趙大殺死了翟運,趙大看到這封信會怎麼想,恐怕一定會想,有人要找我和李樹三的麻煩了,但他絕對不會想是李樹三寫的吧——但是,由於真實情況是他和翟運殺死了李樹三,所以,趙大看到信難免會想:這件事,只有翟運和田穎兩個人知道,翟運當時把自己的所有證件都燒了,田穎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麼這封信怎麼會寄到翟朗手裡?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翟運一直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想殺我滅口,又不敢直接給他兒子寫信說自己還活著,怕警察按‘信’索驥找上門來,所以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封匿名信,讓他的兒子拿著信來找到他,再合謀一起對付我。”

  除了田穎,屋子裡的其他人聽了這番推理,都連連點頭。

  不過,楚天瑛也有疑問:“那麼,寫信的人憑什麼斷定翟朗不會拿著信去報警呢?”

  “不是斷定翟朗不會去報警,而是不怕翟朗去報警。”呼延雲說,“對於寫信的人而言,目的只是讓趙大和翟運一起完蛋,所以即便翟朗拿著信報警了,結果不同樣是趙大和翟運倒霉嗎?無非是少些坐山觀虎鬥的‘樂趣’罷了。”

  楚天瑛贊同地“嗯”了一聲。

  “所以,寫這封匿名信的作者,必須還符合第三個條件,那就是——她知道李樹三就是翟運。”呼延雲繼續說道,“按照田穎自己的講述,她目擊過趙大和李樹三殺死翟運,那麼她怎麼知道死的其實是李樹三呢?這裡就必須要提到一個十分關鍵的節點了,諸位還記不記得,翟朗在圖書館對楊館長和小郭講過,他前一陣子曾經打電話給漁陽縣公安局請求查找他父親的下落,並傳真過去了他父親的唯一一張照片,由於材料太少,後來公安局沒再幫他找了,而我敢肯定的一點是——接到傳真的人,正是剛剛當上見習警察的田穎。

  “田穎接到傳真,大吃一驚,因為她三年來一直以為和趙大狼狽為jian的人真的是李樹三呢,於是一個大膽的復仇計劃立刻在心中形成了。這個計劃簡單極了,就是模仿趙大的筆跡給翟朗寫一封匿名信,讓他有所動作,不管什麼動作都行!田穎曾經委身於趙大,很清楚他和翟運之間互相利用,而又互不信任的關係,所以,就像不得不困在瓦盆里的兩隻蟋蟀,看似同悲歡共命運,小小一根糙棍的挑逗,也能讓它們斗個你死我活。

  “田穎本來做好了坐山觀虎鬥的準備,可惜過了一陣子,一直沒有發現翟朗的動靜。她有些著急了,復仇的火焰一旦燃燒,斷不能自己撲滅,她於是決定親自動手了。”

  說到這裡,呼延雲對馬海偉說:“老馬,現在,你可以把那一晚在花房裡發生了什麼,再和我們講一遍嗎——不用從開頭講,就講你從噩夢中醒來之後的事情吧!”

  馬海偉點了點頭說:“那天夜裡,我一直被《烏盆記》的唱腔困擾著,噩夢連連,等我醒來的時候,好久好久都不知道純粹是做夢呢,還是真的有個冤魂進我夢裡來讓我幫他申冤了。我想,只有一個辦法能證明剛才的夢是真是假,就是朝床底下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有一個烏盆。”

  馬海偉一邊說,一邊走到床前,“呼啦”一下掀起了垂下的床單,露出了被燈光湧入的床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