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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雲說:“我推測,翟朗三年之後第一次見到父親,應該是他向楊館長詳細了解到《烏盆記》的傳說,離開圖書館之後,翟朗在大街上沒頭蒼蠅一樣亂走著,琢磨到哪裡去找李樹三報殺父之仇。突然他被一個人拉進了小巷子裡,他以為遇到劫道的了,仔細一看,不禁欣喜若狂,正是自己以為早已被燒製成烏盆的父親翟運。翟運對他突然出現在這個偏遠的小縣城也十分驚訝,三年來他為了逃避警方的緝捕,從未與家人聯繫過,怎麼在街上竟看到兒子的身影呢。他仔細觀察後發現,沒有警察在附近盯梢,才與兒子相見的。父子倆激動了沒多大一會兒,在翟運的逼問之下,翟朗拿出了那封匿名信。”

  “天瑛、老馬,我相信小郭也對你們講過,翟朗在圖書館裡敘述的那封信的內容,只是你們在後來事件的發展中,忽略了其中一個很重要的事實。”呼延雲說,“小郭告訴我的是,翟朗說信里是這樣講他父親遇害的‘夜裡投宿在漁陽縣一個叫趙大的窯廠廠主家裡,因為露了財,被趙大的夥計李樹三殺害’——注意,不是趙大和夥計李樹三殺害,而是趙大的夥計李樹三殺害,那麼這封信告訴翟朗的究竟是什麼?”

  楚天瑛恍然大悟道:“信里說翟運是被李樹三殺害的,和趙大沒什麼直接關係。”

  “對!”呼延雲說,“把這樣一封信寄給翟朗,很明顯是挑唆瞿朗殺死李樹三——也就是他的爸爸翟運。那麼翟運和翟朗就要分析了,這封信是誰寄來的?誰既了解三年前事情的真相,又知道瞿運有個兒子,並試圖借翟運兒子的手殺死翟運?分析的結果,匿名信的作者當然只可能是一個人——趙大!”

  “翟運認得趙大的字跡,再看匿名信的字跡,更加確認此信系趙大所寫。看來趙大始終對他深懷戒心,為了將他除掉而又不惹動警方,竟採用了如此惡毒的計策,挑撥自己的兒子殺死自己!翟運決定將計就計,反手殺死趙大,與兒子一番商量之後,定下了一個堪稱絕妙的計劃,那就是讓翟朗扮演一個特殊的‘證人’。”

  “特殊的‘證人’?”馬海偉問,“證明什麼?”

  呼延雲說:“你仔細想想,翟朗在這個案件中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很耐人尋味?他首先用刺殺趙大,證明了自己和趙大的深仇大恨,又指控翟運殺死楊館長,證明了自己和‘李樹三’的不共戴天之仇。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形成這樣的印象——翟朗是為了報殺父之仇和趙大、李樹三這個‘集團’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從而確立了這樣一條原則:翟朗絕對不可能與這兩個人有緩解的可能,更不要提與其中一個合謀殺死另外一個了。”

  馬海偉點了點頭。

  “仔細分析一下翟朗兩次對翟運的指證,就更有意思了,這兩次指證恰恰否定了翟運殺人的可能:第一次,殺楊館長,翟朗指出的殺人時間裡,翟運正和警方在一起,第二次他和馬海偉一起追蹤翟運到大池塘,雙方中間只有極短的間隔時間。很明顯,翟運不可能利用那段時間殺人,並布置複雜的犯罪現場,而翟朗每每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說翟運殺人,正是為了給旁觀的人反覆強調自己和翟運不可調和的矛盾——那麼,這一切所作所為的目的又何在呢?就是在翟運進入電影院這段時間裡,向我們證明:翟朗絕不會走眼,讓他溜出來殺人,從而也就再一次否定了翟運作案的可能。想一想,這是多麼奇妙的計劃,翟朗通過電影院門口小吃攤的人,否定了自己作案的可能,又通過自己的‘堅守’否定了翟運作案的可能。如果不是後來手機鈴聲的失誤,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翟運是怎樣從電影院溜出來殺死趙大的。”

  “這麼說,殺死楊館長的人是——”晉武想推測又不敢推測。

  “我傾向於是翟運。”呼延雲說,“由於翟朗的做證,你們把‘兇手’的作案時間集中在了2點半到3點10分之間;同樣由於翟朗的做證,楚天瑛把‘兇手’的作案路徑集中在了從旅館後院翻牆出去殺人……當否定這些的時候,主觀上你們也就否定了‘李樹三’殺死楊館長的可能。而事實上呢,翟運很可能是2點半之前從旅館正門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殺的人——翟運先生,我推理得正確嗎?”

  翟運冷笑一聲。

  “楊館長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殺死她?”馬海偉憤慨地質問翟運。

  “因為楊館長看到了一張不該看的照片。”呼延雲說,“小郭回憶,在圖書館的時候,翟朗激憤之下,把父親的照片拿出來給楊館長看了一眼。翟運和翟朗相見後,一定問過翟朗,他可曾把自己的照片給本地人看過,翟朗說只有一個楊館長,翟運立刻就決定必須殺死這個人。因為楊館長很可能從照片上認出了自己,只有殺了她滅口,才能保證自己能在漁陽縣繼續安全地待下去。”

  “當天夜裡,我想翟運父子一定一夜未睡,詳細制訂了每一步的策略,他們燒掉了翟運的照片,將翟朗其他的證件都藏好。第二天一早,翟朗背著只裝有一張弩的挎包奔向了大池塘,去刺殺趙大,作為趙大的軍師,翟運早已知道馬海偉和楚天瑛會應邀去那裡,這正是一個讓翟朗作為趙大的‘死敵’亮相的絕佳時機,當然,那一箭是必須射偏的,翟朗是必須被抓住的,因為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面——”

  “等一下。”晉武想起一個問題,“難道翟運不擔心,翟朗被抓住後直接送進了公安局,以殺人未遂受到懲處嗎?”

  “假如你是趙大,你會把自己軍師的兒子貿然交給警方嗎?”呼延雲說,“何況,那封匿名信又根本不是趙大寫的。”

  “不是趙大寫的?”晉武瞪圓了眼睛,“那是誰寫的?”

  呼延雲沒有理他,繼續往下說道:“差點被弩箭射死,極大地刺激了趙大那根敏感的神經,他以為這裡面一定有一個巨大的誤會,只要叫來翟運說明白,讓他與兒子見面並加以管束,一定可以化解開翟朗的怨恨。於是他讓葛友打電話給翟運,約他見面,翟運以有事為藉口,說暫時過不去,約在晚上10點在大池塘見面。

  “翟朗離開大池塘之後,便來到小旅館附近,耐心地等待,等楚天瑛和馬海偉回來,就走進去入住,並以證件為藉口大吵大嚷,以引起你們的注意。與此同時,瞿運已經準備好了勒死楊館長的繩索……

  “殺死了楊館長,回到小旅館,通過翟朗的舉報,成功‘洗清’了罪名,翟運打電話給他安排在賭場裡的那個賭友,得知葛友已經因為‘出千’被賭場扣押,他立刻致電趙大,將見面的時間改成晚上9點。接下來,他觀察著旅館對面的飯館,當翟朗和馬海偉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吃飯以後,他再次出動了。這一回,他要徹底埋葬翟運這個名字,他要讓那個知道自己逃犯身份的人永遠地閉嘴。”

  呼延雲把目光轉向翟運說:“之後,你走進了電影院,用簡訊和翟朗不斷聯繫。當得知馬海偉去了後門的時候,你迅速從前門走出,開著早已準備好的摩托車來到大池塘,走進簡易房,用一個陌生的號碼打給趙大,讓他到簡易房相見,那裡燈光昏暗,適合突然襲擊,位置明確,也適合演出下一步‘翟朗捉凶’的好戲。果然,全無防備的趙大,被你一刀刺死……回到電影院之後,你再用簡訊告訴翟朗,進入大池塘之後,怎樣通過手機鈴聲鎖定趙大屍體的位置,至於那扇門,最好讓別人先推拉一兩下,然後趕緊上去一腳踢開,給人以門是反鎖的假象。最重要的是,翟朗一定要第一個走進簡易房,往前走出幾步,這樣一來,即便是曾經做過警察的馬海偉讓他退出去,也會因為趨同心理,踏著翟朗‘開拓’出的直線走向屍體——你的心計之深,心機之密,實在可怖!”

  “我想,當郭小芬推理出馬海偉是殺死趙大的真兇的時候,你內心一定欣喜若狂吧,甚至於翟朗演戲打了你一頓,你也只把這當作迎接勝利的凱歌,不過,你也就此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這個案子,我可以推理出兇手,但缺乏你殺死趙大的證據,只能讓你自己跳出來。於是我事先讓趙二和他的律師配合我,在宣讀趙大的遺囑時,把花房留給你,又讓趙二吵鬧,不知道他爸爸的金條藏在哪裡了……你覺得那些金條也許是上天對你這些年隱姓埋名的補償,一定就藏在這個花房裡。過了幾天,你看一切都安全了,就和偷偷潛回漁陽縣的翟朗一起來到花房,搜尋金條。”

  “你!”翟運向上使勁掙扎了一下,眼睛裡放射出比毒蛇芯子還要兇惡的光芒!

  “其實,警方一直在派人嚴密盯著你的一舉一動,本來以為你要一個月以後才會動手找金條,沒想到你這麼貪婪,這麼迫不及待……”呼延雲說,“按照事先設置好的計劃,我敲開了花房的門,我知道,我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你走進圈套,讓你必須殺我滅口——”

  “你說你的背包里有我的照片和檔案……”翟運閉上眼,絕望地搖了搖頭,“我以為我的最後一張照片已經燒掉了,沒想到你卻說你就帶在身上,一旦讓你交給警方,我的一切一切,就全都毀了,我不想功虧一簣,我不想再踏上逃亡的道路,我不想讓自己的全部心血都被你毀於一旦!”

  屋子裡靜悄悄的,外面,是同樣毫無聲息的夜,每個人都在凝神屏氣,體味著散不盡的黑暗與潮濕。

  “沒有烏盆,卻上演了一出《烏盆記》……”呼延雲望著翟運說,“三年前,你拋妻棄子,為了隱姓埋名,不惜為虎作倀,幫著趙大一起殺害奴工,後來又殺死了楊館長和趙大。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的起點,都不過是因為你當初的一點點貪慾,一步錯而步步皆錯,一念貪私而萬劫不復,你以為,你把你自己的血、肉、骨頭、靈魂,連同你的過去都燒成了灰,就能獲得終極的解脫,可是天網恢恢,你其實是把自己囚禁在了烏盆里,永遠不能逃脫。”

  “天網恢恢?”翟運哈哈大笑起來,“推開門看看外面,夜夠不夠深?黑暗夠不夠濃?有多少像我一樣的人,都借著這夜色永遠地逃脫了天網,你知道嗎小朋友?”

  呼延雲冷冷一笑道:“甭得意,他們和你一樣,也不過是給自己燒制了一個更大的烏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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