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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六日,星期日。市立運動場。天氣晴朗。

  「但是,風勢太大了。」邊組合弓具,惠子說。她的手時而按住頭上的白帽,怕被風吹走。

  「總是有辦法可想吧?反正,大家的水準都降低時,對我們反而是個好機會。」加奈江說。她似有自信不受天氣的影響。

  「沒有這回事!水準高的人不會受到風的影響,但是,對技術中等的人來說,風卻是最討厭!」

  兩人已習慣於比賽場面,所以還有餘裕。明明對她們而言已是高中生活的最後一次機會,她們卻半點壓迫感也沒有。一年級學生不用說,連應該是最輕鬆的二年級學生,個個都似已肌肉僵化。

  全體準備完成後,在運動場一隅做體操。之後,排成半圓形,面對著我。

  「都已經來到這裡,緊張也沒用了,只要盡全力射出就行,希望各位能表現出平日練習的成果。」惠子說。

  接下來輪到我了:「在此,我什麼都不想說。加油!」

  全隊高呼一聲,解散了。就這樣,到比賽結束為止,不會再集合,成為名實相符的孤軍奮鬥!

  比賽以五十公尺和三十公尺的總分計算成績,在兩分三十秒之內射三支箭,五十公尺射十二次箭,三十公尺射十二次,總共七十二支箭,七百二十分為滿分。

  參加選拔賽的人數,女子有一百多人,其中,能參加全國比賽的只有五人。去年,惠子是第七名,所以說,今年是她的最佳機會!

  「這得看能發揮幾成的水準了。」我坐在加奈江的弓具盒上,看著社員們過去的成績記錄冊時,惠子走過來,說。

  「昨天的情況如何?」

  「還好就是了,只是不知你的標準如何?」她的語氣里隱含著責怪我之意味。

  這也難怪!最近兩、三天,我一直未參加社團練習,放學後就立刻回家。

  「我相信你們。」

  我放下記錄冊,站起身,走向大會司令台。

  「我相信你們!」這句話,她聽得出另一種含意嗎?

  司令台上已積極磋商比賽進行事宜,我特別在意的是記錄組人員。在這種競爭一分、兩分的比賽,些許的錯誤都會造成重大的影響。

  這次選拔賽的得分記錄是採用彼此看靶的方式。在一般的個人賽中,並非一個人射一個靶,而是兩、三個人共用一個靶。而所謂的相互看靶,就是射同一個靶的選手相互記錄彼此的得分。當然,僅憑這樣是無法公平記錄,因為記錄者和被記錄者的意見有時會不一致!譬如,箭中靶的位置在十分和九分的交界線,依規則,只要稍微碰到交界限,就記錄為較高的得分,但,偶爾會發生無法判斷的情形,這時,射手當然堅持較高分數,記錄者則堅持較低分數。

  這時,就必須請裁判來公正判定,射手和記錄者當然無反駁的權利。記錄者每兩次,亦即每六支箭就得向大會司令台的記錄組報告成績,記錄人員據此發表各階段成績。

  「嗨,前島先生。」在大會司令台帳蓬下出聲招呼我的是R高校的井原。他身材矮胖,但以前是位名箭手,因此淺黑的臉孔顯得神采飛揚,「聽說今年清華的選手是超強組合?」

  由於連續三年參加全國錦標賽的自信,井原說話很直截了當。

  我苦笑的揮揮手:「是比以前好一些。」

  「不,不是有杉田惠子嗎?我認為她今年一定沒問題才對。另外,朝倉加奈江的實力也不可忽視。」說著,他走過來,迅速瞥了四周一圈,低聲說,「有人假傳清華今年會棄權,但,社團活動未受影響嗎?」

  大概是從報紙和電視上知道事件之事吧?但,不可能會知道兇手的目標是我。如果知道,他會是何種表情?

  和井原談了片刻,我過去和選拔委員打招呼。只是,每個人好像在意的都是事件之事,所以我只好以一句話搪塞,我不太清楚?

  九點正開始比賽。在試射三支五十公尺的箭之鏈,開始進行第一回合。個人賽時,同一學校的選手分開比賽,我坐在加奈江射箭的位置後方觀戰。

  加奈江很快射完三箭。之後,稍微搖搖頭,以望遠鏡確定箭中靶的位置後,神色不大開明的走過來。

  「九分、七分和六分,大概力道不足吧!」

  「二十二分嗎?還好。」我頜首。

  擴音器報告:還剩三十秒!

  這時,幾乎所有選手都已射完。

  「你看,她還是那樣……」

  順著加奈江手指方向望去,見到惠子依然在瞄準最後一箭。四周都已經沒人了,如果超過時間,會扣減最高分那一箭的分數。

  「真是不可救藥?」我喃喃自語。

  這時,惠子的箭射出,同時,在中靶聲之後響起陣陣尖叫和鼓掌,大概射得不錯。

  她吐吐舌頭,退離起射線。

  十二點十分,五十公尺結束,休息四十分鐘。女子名次:暫居第一是山村道子〔R高校〕,第二是池浦麻代〔T女高〕,杉田惠子則為第四。這應該算是合乎期待的結果吧!惠子滿足的笑了,高興的咬著三明治。

  「不過,加奈江也居於第八名,還是相當有希望的,只要再趕過三個人就行啦!」

  「但是,我最近三十公尺的狀況不佳,只能不失誤就是。但,惠美才不簡單呢!一年級能暫居第十四名,可真是破我們射箭社有史以來的記錄哩!」

  「沒有……這只是僥倖!下午一定會很糟的。」宮坂惠美聲如蚊蠅般謙虛著。

  不可諱言的,她最近狀況極佳,在比賽中也能維持這種水準,實在令人驚異!究竟是從哪裡產生這樣的意志力呢?

  進入三十公尺賽程後,這三人的狀況仍維持在水準以上,不過,技巧高明的幾位選手也不可能會突然失常,很難期待她們能夠更上層樓。

  「照這樣下去,頂多是第八名而已。」進入授半部賽程橙,加奈江的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了。

  「剩下的十分若能全部拿到,就是大逆轉了。」

  「話是這樣沒錯,但……對了,老師,你不去看看惠子可以嗎?剛才好像已掉到第五名了。」

  我忽然注意到:本來暫居第五名的選手最擅長的就是三十公尺的比賽。

  「她沒問題的。再說,就算我去看也於事無補。」

  「可是,老師,你今天一直在我後面,都沒去看過惠子吧?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別胡思亂想,專心射箭。」我的聲音很嚴肅,所以加奈江也不再多言。

  但,今天的我看起來很奇怪吧!不過,我現在也只能夠這樣做。

  「啊,對了,我必須換箭。」加奈江打開箭盒,拿出新的箭矢。因為,她方才所用的箭,箭羽已經受損了。

  「這樣就行了。好,我一定會加油。」她說完,不管箭盒敞開,就自顧自走向自己的起射點。

  第七章第一節

  十月七日,星期一。

  天空仿佛塗抹上鼠灰色的顏料,這樣的天氣,最能形容我此刻的心境。第三節我沒課。我跟著去上課的老師們走出教職員辦公室。清華女子高校的醫務室在教職員辦公室正下方。護士老師志賀是有多年經驗的女性,總是穿著白衣,戴金邊眼鏡,但,也因此被暗中稱為「老處女」。事實上,她已有個念小學一年級的女兒。

  我進入時,幸好只有她一個人。

  一見到我,她邊說:「這可真稀罕呢?是來拿宿醉的藥?」邊把旋轉椅轉向正面對我。或許比我大一歲之故,她對我說話的語氣總是如此。

  「不,我今天來是有重要的事。」我確定走廊上無人之後,迅速關上門。

  「嚇我一跳!」她說著,搬過床邊的圓椅讓我坐。藥品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撲鼻。

  「什麼重要的事?」

  「其實……」我吞咽一口唾液,然後以慎重的語調說明來意。

  「那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她蹺起二郎腿,說。感覺上有些故意的口氣。

  「當時,在我們不知之處,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吧?只有你和她們知道。」

  「你這問題很怪?」志賀老師動作誇張的揮揮手,「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完全不懂,誰是她們?」

  「就是她們啊!」我說出姓名,同時注視著志賀老師表情的變化。她並未立即回答,把玩著桌上的鑷子,又看看窗外,然後唇際浮現一抹笑意,問:「為何現在才注意這種事?」

  我沒忽略她眼神的慌亂,說:「因為有必要。」

  「是嗎?」她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你既然那樣嚴肅的追問,想必是和兩位老師遇害的事件有關了,但,我不認為當時發生的事和殺人事件有關聯。」

  「當時發生的事……」我情不自禁深深嘆息出聲,「果然是有發生過什麼了?」

  「不錯。但,本來我打算永遠不說出來的。」

  「能告訴我嗎?」

  「坦白說,我希望你不要問,就這樣離開……」她深吸一口氣,呼出,「我也不問你為何知道當時發生什麼事,而且會找我問,不過,你猜得沒錯,當時確實發生一點小事,雖然,乍看是毫不嚴重的小事,其實卻很重大!」

  志賀老師詳細告訴我當時發生的事。確實,並沒什麼大不了,所以到目前為止無人知道,但是,她也解釋為何一直未說出的理由。

  聽了她的說明,我既感驚訝,又深探受到絕望的打擊,因為,本來只是在腦海中模糊未成形的推測,如今都已化為充分明顯的形態出現。

  「這樣說明合乎你的期待嗎?」她問,「雖然,我無法想像你希望知道之事的本質是什麼……」

  「不,已經夠了。」我黯然的低下頭。感覺上,好像有某件東西一道在我心中往下沉澱著。

  「如果你的推測正確,臉色未免也太難看了。」

  「是嗎?」我像夢遊症患者般站起,搖搖晃晃的走向門口,扶住門後,回頭,「對不起……」

  這時,她以手指輕推金邊眼鏡,又恢復先前溫柔的表情,說:「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回禮之後,走出醫務室。

  第四節課,五十分鐘。我讓學生們解答事先準備的考卷,很多學生低聲發牢騷嘀咕著。這五十分鐘,我一直凝視窗外,腦海中拚命抽絲剝繭,但,仍舊有一部分殘留著。鈴聲一響,我收回考卷。走出教室時,聽到有人肆無忌憚的說:「這算什麼嘛?」

  中午休息時間,我吃了半個便當後,站起來。藤本對我說些什麼,我隨口搭腔,或許是牛頭不對馬嘴吧!他露出奇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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