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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人們開始注意到,南部塔樓百葉窗下的燈火總是一直亮到深夜,一扇窗戶會在夜裡打開,放出鳥兒,再放進更多的鳥兒。最後,人們意識到約翰是在夜裡用魔法治癒鳥兒。

  “有些人覺得,”理髮師薩米對店主馬丁說,“修補匠不應該在很多人生命垂危之際,花時間去治鳥。”

  “有些人,”馬丁說,“老愛打聽別人的閒事。別給我刮鬍子了,鬍鬚能讓我晚上暖和一點。理理頭髮就行。”

  剪刀快速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有些人覺得,”薩米繼續說,“人命比鳥兒重要得多。”

  “那麼這些人,”馬丁說,“可以直截了當地去找修補匠,告訴他他們的想法。”

  薩米停下來,“我們覺得一位親人跟他說這些,比讓陌生人說更好。”

  “陌生人!沃辛鎮上哪來的約翰的陌生人!他去過每間房子,他從小就待在這兒。突然之間,我成了他的摯友,而其他人都成了陌路!我對於他和他的鳥沒有意見,他潔身自好,幫助別人,與我無干。我也不想干涉他的事。”

  薩米仍自顧自地說:“但有些人——”

  馬丁正襟危坐,“有些人要是不閉嘴,就得把剪刀給我咽下去。”他重新坐好,剪刀再次發出清脆的響聲。但這次理髮師薩米沒再咯咯地笑。

  第二天,人們開始殺鳥。修桶匠馬特在自家儲藏室里發現了麻雀,它們在吃他貯備過冬的麥子。他的妻子病了,他沒有足夠的食物過冬,他的好朋友老史密斯也因修補匠沒能及時趕到而去世。想到這裡,他抓起鳥兒,把它們摔在地上,用腳跺死。鳥兒渾身僵冷,動作遲鈍,奄奄一息。它們沒有掙扎著飛走。

  修桶匠馬特的靴子上沾著血。他衝出門,把麻雀、鳥雀、知更鳥和紅雀,從窗台和圍欄上一個接一個地抓住,然後朝著牆上砸去。很多鳥兒被摔得粉身碎骨。

  現在,他高聲詛咒著,他的兒子們也在外面獵殺鳥兒,他們也在詛咒著。不久,其他屋子裡的其他人也在抓捕那些行動遲緩、不加警覺的鳥兒,敲死它們,勒死它們,踩死它們。

  突然,他們停下,街道上只剩寂靜。所有人都望向約翰,他正站在廣場中心的雪堆上。約翰轉著身,望向四面,看著浸染了上百隻鳥兒鮮血的雪地,最後望向手上沾滿鳥兒鮮血的人們。

  “如果你們還需要我,”他大聲說,“來治癒你們的疾病——就不要再殺害鳥兒了!”

  人們報以沉默。他們憎恨他。都怪他,讓他們處在如此尷尬的境地。

  “如果沃辛再有鳥兒死去,那麼所有人都該死!”

  他走回旅店。沉默打破了。

  “他說得好像鳥比人要重要似的。”

  “他瘋了。”

  “會魔法的人應該先治人。”

  他們各回各屋,各忙各事去了。但沒有鳥兒再死去。那天被屠戮的鳥兒的屍體很快被老鷹和禿鷲啄食乾淨,最後,沒留下一絲殺戮的痕跡。

  夜幕降臨時,又有兩個人死去。弔唁的人們滿懷怨恨地望向南部塔樓,那裡自暮色初降起就燃起了火光,鳥兒在進進出出。

  活動天窗的敲擊聲驚醒了約翰。天還沒有亮。他起身時,幾十隻依偎在他身上的鳥兒飛速撲向屋子一隅。約翰打開窗,馬丁伸出頭來。

  “我為阿莫斯而來。他渾身冰涼,非常虛弱,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約翰穿上褲子、罩衫、外套,跟著旅店老闆一起走下樓梯。

  在樓梯的最後一級,馬丁突然停住,修補匠撞上了他。馬丁站到一邊,盯著門。約翰視線朝下,看見了兩隻麻雀的屍體。它們被人用繩子勒死。一條繩子上夾著一張紙,上面草草寫著名字“農夫小約翰”;另一條繩子上也夾著紙,寫著“乾草匠太太”。

  “小約翰和乾草匠太太昨晚死了。”馬丁小聲說。

  約翰一言不發。

  “要是找出誰幹的,我會擰斷他們的脖子。”馬丁說。

  約翰一言不發。

  “要去看看我兒子嗎?”

  約翰跟著他來到旅店北翼的小房間,裡面生著暖烘烘的爐火。爐火上放著水壺,水蒸氣瀰漫了整個房間,但阿莫斯前額冰冷,兩手發藍。父親和他說話,他沒應答。母親站在火爐旁,默默地往水壺裡倒滿水,把幾片葉子放在沸水裡。

  “看到了吧?”馬丁說,“你能治好他嗎?”

  約翰坐在男孩身邊,把手放在男孩頭上,輕聲地呢喃著。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臉上寫滿驚訝。

  店主馬丁問道:“出什麼問題了?”

  約翰閉上眼,摸摸男孩的頭。然後他幫男孩翻過身,把手放在他的脖子和後背上,最後又放回頭上。他試了十幾處,但什麼也沒感覺到。他什麼都感受不到,就像阿莫斯是死了一樣,但他有呼吸。從沒有人像阿莫斯那樣,讓約翰一無所感。

  阿莫斯的眼睛睜開了,他望向約翰。約翰低頭看他。

  “你找到痛處了嗎?”男孩問道。

  約翰搖搖頭。

  “請快些。”男孩說著,又閉上了雙眼。修補匠抓住男孩的手,又低下頭。良久,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馬丁抓住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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