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在七十年代,就算買包煙也要憑票,雖然市面上供應的都是三四角錢一包的中低檔香菸,那也得揣張票才能買到。每家每月的供應量還分為大小戶,八包或十六包,三角以上的煙為甲級,三角以下的為乙級煙。有些人菸癮上來了,就不得不拉下面子,死皮賴臉地跟女營業員死磕。他們圍聚在櫃檯前,伸長了脖子問:“能用乙級票買甲級煙嗎?放一碼吧,做做好事吧!”或者他們會向前來購煙的老年人“遊說”,“你們年紀大了,香菸吸差一點的還可以給孫子買上兩粒糖吃,把好煙票換給我吧,我叫你爺爺也可以”。就這樣死纏著不肯走開,像一群蒼蠅一樣叮在櫃檯前。這些菸鬼們還會採取“移花接木”的方法,將煙票塗改嫁接,他們慣用的伎倆是號碼粘貼拼接,或用同色的筆來修改號碼,做起來不亞於姑娘繡花般的細心,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們矇混過關。

  而那些粗陋的票證往往還會印些指示:“發展經濟,保障供給”,“嚴禁倒買倒賣”,“服務人民,憑票供應”,一副大義凜然的臉孔,讓人捏在手心裡都要冒汗。如今,這些玩意兒已變為舊物市場上的新貴,赤裸裸地敞開胸膛,等著愛它的人來贖。

  七十年代的時尚記憶--自行車、電視機、上海貨

  因身處農村,十八歲之前我沒有見過火車。村支書的兒子二蛋說它非常長,還會像馬一樣地叫,呼嘯而過時能把你耳朵給震聾了。他說的時候用手摳著鼻子,眼瞼朝上翻,小臉兒驕傲得通紅。我當時一臉崇拜地看著他,那東西對我吸引力太大了,連做夢都想到隔壁村看一下火車。可惜那時家裡窮,買不起自行車,所以那個願望就一直擱著。直到有天聽夥伴們說二蛋又尿床了,我就知道機會來了。這小子喜歡我們班上一個最胖的女生,我答應不把他那破事捅給那胖丫頭聽,他才不情不願地把家裡最破的一輛車借給我,還說好了只能用半天。後來,我終於看到了火車,它又黑又長,但開得很慢,恍惚能看到車裡的人漫不經心的表情。果然,那玩意兒還會嘶叫,不過聲音極慘烈,像被開水燙傷一般。好不容易弄來的單車真是破得不行,一路上掉了三次鏈,最後還是推著走回來的。回來之後很久,我們家也買來輛二手的自行車。那時候,買自行車要比現在買汽車還難,但它卻一直擱在牆角里,偶爾用來馱一下穀子,我也再沒有了看火車的心情。

  在七十年代,電視機也是金貴得很,只有極少數領導幹部家裡才買得起。村裡的第一台電視機是大夥集資買的,14寸,小得可憐,還是黑白的。大家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決定擺在公社裡,一來可以防賊,二來可以向鄰村來的人顯擺。每天晚上,7點鐘一過,公社的大會場裡就人山人海。電視機前晃滿了人,因為人太多,擠不進去,大傢伙兒只能豎起耳朵“聽電視”。如果天氣悶熱,汗臭味就會熏得人發暈。那架勢好像在開批鬥大會,小板凳、竹蓆子、塑料薄膜全鋪在地上,連成一片,每個人都全神貫注,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因為隔得太遠,就常會發生這種狀況,一人焦急地問另一人:“我聽到槍響了,電視裡那閨女怎麼了?”被問者豎起耳朵,眉頭緊鎖,滿有把握地答道:“死了。”旁邊就有人跟著嚷道:“她不叫一聲就死了?”“聽說還是給一男的逼死的!”“真的?”“嗯,那還能蒙你?”到了最後,都不知道他們是在看電視,還是自己給自己編故事。

  對了,那時還特流行上海貨,人們說起上海,就像談論現在的巴黎。上海產的手錶、服裝、麥乳精、奶糖、的確良、絲襪、白球鞋,都是時尚生活的標誌。那會兒能帶上塊手錶,比現在有鑽戒的人還得意,帶的時候唯恐別人不知道,經常故意捋高了袖管來炫耀。上海產的奶糖也是孩兒家最鍾情的玩意兒,連掉在板凳底的碎屑,也要撿起來,再塞到牙縫裡。還有上海來的的確良、燈心絨,都是女孩子眼裡朝思暮想的高檔貨。到了七十年代末,紡織品又多了好多款式:夾絲膨體紗、滌綸草綠府綢、薄形彈力襪、仿烤花大衣呢、真絲軟緞被面……看得你眼睛眨不過來。那會兒在孩子中最流行穿白球鞋,出門前我們總用鞋粉把它刷白,再不成就直接用粉筆灰往上面抹。有些摩登的女青年還穿起了絲襪,但給人感覺過於曖昧,得使勁用長裙子捂著,既想展露出來又害怕別人看見,那表情好像在宣稱:“我美麗,但我依舊純真!”

  七十年代冬天取暖的方式--擠刨花、鬥雞

  話說七十年代,大傢伙兒都還小,正在上學,談情說愛政策不允許,也沒趕上趟兒,就一心撲在書海里,對著課本經營著心底的故事。好像兒時的冬天也總是特別冷,上完早自習之後,腳仍然沒有知覺。迴廊里的玻璃窗上也結了霜花。那時候的冷還不是一般的冷,不過人們老愛套些吉利話,凍得受不了了,就安慰自己道:“瑞雪兆豐年。”

  那時,我們只能在教室前頭支個小爐子,火苗子被風颳得直晃悠,大家看了心裡愈發地覺得冷。板凳是不敢直接坐的,墊了好幾層破牛皮紙,因為它上面鍍了層鐵,你屁股一貼上去,那份冰涼透過你的棉褲滲進來,可真夠刺骨的。所以我們做夢都盼著那課間休息的十分鐘,它是大家活動身子骨,抖落幾分寒意的好時機。那時最流行的遊戲叫“擠刨花”,它在有的地方也叫“擠油渣”。這個“擠”字可真是恰到好處,像沙漏般記錄了童年某一日裡倏忽光影的流動。刨花是什麼就是從木頭上刨下來的木屑片兒,那麼,“擠刨花”就好理解了,選一個老師看不到的角落,幾個孩子首先靠在角落裡,外面的孩子開始往裡擠,人是越多越好,裡面的孩子開始向外面掙扎,力量的衝突簡直勢不可擋。在一旁觀看的女孩突然被她身後的人一推,也不由自主地擠了進來,這就好看了,一些人呼天搶地,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亂,一個勁兒地在人堆里亂躥。那個年代人心地單純,即使男女貼在一起,誰也不會想岔了,如果是出現在現在,沒準就有人高喊“非禮”了。遊戲一直要進行到上課鈴響起,大家才逐漸散開,這會兒渾身發熱,甚至還會出汗。這點熱量,足以抵擋四十五分鐘的上課時間了。最主要的是,我們可以從中體味到一點肌膚之親的溫暖,女孩白嫩的手在男生身上不經意的拍打,會使他們在枯燥的課堂上度過許多美妙的辰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