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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年,梅子死了。喪禮以後,在把屋子拆除之前,他搬開地板,找到那個紙袋,全都腐爛了,他決定在處理梅子遺物的同時,連同紙袋也一起燒掉。剩下的只有最初不知如何處理,逐漸變成不忍丟棄而一直保管著的日下敏夫的結婚戒指。

  他試著把戒指套進手指,戒指就在他指頭的第二個關節不動了。他感覺像是日下敏夫在拒絕似的。

  此後,他就再也沒回到枚川。

  調查日下啟子母子的生活狀況持續著,吉武繼續過著東京的生活,直美僅把他當作是公司重要幹部的一員看待。

  吉武就任新日本商事副總經理的那年年底,日下啟子驟然去世。

  他避開他人耳目,關起門來嗚嗚地哭著,他怨恨著到底沒補償她的機會。

  十六歲的守被親戚領養,吉武再度利用徵信所,觀察新的家庭和守的生活情況。當他知道新家很和平以後,他的內心也暫時恢復了平靜。

  但使那平穩動搖的,是菅野洋子車禍死亡的事故。

  透過警察局裡的朋友,他知道車禍的詳細情形,也他知道車禍的狀況對淺野大造——守的姨丈相當不利,由於沒有目擊證人,使得他的處境艱難。

  那時候,他有個叫井田廣美的情婦。與她的關係,是在與直美變形的結婚生活中,如隱花植物般長出來的東西。有一晚,當他望著淋浴出來的廣美那沒化妝的臉時,吉武發現了一件事。

  井田廣美和日下啟子長得很像。為了找安置廣美的住處,他說服執意不願的她,搬到既不是代官山也不是麻布,而是東京老市區,因為即使只是幾秒鐘,他也希望能有接近守的時間。

  實際上,事故的當晚,他就住在廣美的公寓裡。事故發生時,他正在前往公寓的途中,並沒有經過車禍現場,當然什麼都沒看到。一直到看到隔天早上的報紙,他才不知道發生車禍的事。

  為此,他改變了裝束,親自謹慎地做了調查。住老市區的人們,對在自己街上發生的車禍顯得很關心。他因為工作關係而持有新聞記者的名片,這招奏效了。他聽取了有關被害者的服裝、車禍的狀況、汽車的顏色及所有的事,全記在腦海里,到警察局出面時,非常留意證詞,不致不自然或不清楚。

  此時僅因情婦問題紼聞纏身,還不至於動搖他在新日本商事中的地位,也沒有離婚的顧慮。因為,直美在冒險地做了與他結婚的失敗決定之後,不再對任何事下大膽的判斷了。

  作偽證,那同時也是接近日下守的唯一方法。然後,那孩子的未來就由我來開拓。

  為了那孩子——他一心只想到這個。如果這麼做,能對我所做的事有幾分之一的補償,那麼作偽證還算是便宜行事呢。這一點也不為難,說謊根本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一直到現在自己不都生活在謊言中嗎。

  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孩子,為了守。從今以後,我便能緊跟著那孩子。比起一個侵占公款的父親,我能給他更多更美好的未來。那孩子的母親說不定也因寧可如此而歡喜。

  我要親眼見到那孩子成長。僅只這一點期待……內心僅只……

  八

  錄音帶墦完了。

  “太過份了,”原澤老人咕噥著:“真的太過份了!”

  靠著門,那句話仍傳進了守的耳朵。他覺得身體裡面,自己縮得小小的。

  他感到反胃。

  “你相信嗎?”老人問道。

  在長長的沉默中,只聽到錄音帶倒帶的聲音。

  “相信了吧,你知道我能做到什麼程度了吧,先不管喜歡與否。”

  守點頭說:“我相信,很合邏輯。”

  “你想怎麼做?”

  “把那個……給警察局。”

  “你帶去嗎?”

  “在你送供述書的時候。”

  “嗅,那不可能。”

  守抬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問:

  “為什麼?你把那個……你是為了揭發這件事,所以才這麼做的吧?”

  “不對喔,小弟弟。”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直到現在所說的話只是開場白,是為了現在才要開始說的話留了力氣,老人大聲地說:

  “記得我說的話吧。我說過,我和你能互相理解,我和你有共同點,你想想,為什麼?”

  老人按下退帶鍵,取出錄音帶,拿著錄音帶挨近窗戶說:

  “這種東西只是為了讓你聽聽而已,沒什麼價值。”

  說完後,快速地打開窗子,把錄音帶丟出去了。

  守跑近窗子,沒出聲。錄音帶劃了一道和緩的弧線,掉到五樓下的黑暗中。從窗戶探頭俯視,下面那浮著油的運河的水發亮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

  “死心吧!那是受催眠者的告白,原來就不能當作呈堂證供。”

  “小弟弟,”老人厲聲繼續說道:“我無法滿足只是揭發高木和子,無法滿足僅仰賴司法,你也一樣吧?我們國家法院判的刑太輕了。”

  “那麼,你要我怎麼樣?”

  “你被騙了,十二年來一直都被騙了,而且以為被所謂吉武的目擊證言所救,那是雙重的騙局。那男人不僅殺死你父親潛逃,而且還為了求得自己的良心平安和自我滿足,欺騙你、接近你,希望被你喜歡。一邊設大騙局,還一邊希望獲得你的原諒。十二年前零售掉的良心,還企圖用不正當的方法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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