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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是關於日下助理財務課長依然行蹤不明,以及他在失蹤前侵占公款的報導。

  在東京的生活極為順利。枚川的事件早巳埋在黑暗裡。關於日下敏夫的失蹤,沒有人懷疑。這等於是吉武的安全受到保障。

  只有一件事,讓他感到煩惱,就像鞋中那顆固執的石頭讓他持續疼痛般,那就是對日下敏夫的遺族的罪惡感——當然,這絕不能公開說。

  他們的丈夫、父親是侵占公款的犯人,那是不容懷疑的事。然而,他並非自己高興地消失了,也不是逃走。他連辯解的機會、酌情量理的餘地、補償罪業的時間都沒有。使日下敏夫消失的人是自己,因為這樣,他的妻與子被遺留在人世。想到這個罪過是自己造成的,一陣強大的罪惡感就湧上心頭。

  每次回到枚川時,就能獲得少許的訊息。吉武總是想盡各種辦法,探聽日下妻兒的事。

  日下敏夫的妻子啟子,和很快就要五歲的獨子守,兩個人已搬離公務員住宅,在市區內租了一蜀公寓,

  吉武去看過那公寓,它在市區內也算是很老舊的建築了,一旦持有者不再受枚川市建築課關照的話,很快便會遭到拆除的命運。

  吉武等在狹窄的私人道路一頭,少年和母親迎面走來。可能是去購物了吧,母親和少年的雙手都捧著咖啡色紙袋,紙袋上印著店名,那店雖在市內,但位於距離很遠的鎮上。吉武了解了,在這附近,沒有商家題墓買日用品和食品給他們。

  孩子仰頭跟母親說著什麼,兩人輕輕地笑了。在公寓的不知哪個地方,發出窗戶砰地用力關上的聲音。

  日下母子走上逐漸毀損的公寓樓梯,吉武凝視著那背影,怨言地吶喊著。

  為何不離開這裡?你們為何要留在這裡?既然看得見未來會發生什麼,卻還是要留下來,這是為了什麼?

  從那以後,日下母子就停駐在吉武的心裡。無論在東京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的事片刻也沒離開過他的內心。

  吉武利用了世家的關係,暗中協助啟子找到工作。一旦提及家人沒有罪,值得同情,沒人會反對這種表面話。然後,他相當慎重地雇用了幾家的徵信所,調查日下母子的生活狀況。他做了萬全的準備,萬一他們有任何困難,隨時都能立刻伸出援手。

  吉武本身的工作很順利。新日本商事的路線轉變成功,而且,他在公司內的地位一年比一年重要,老丈人對他的信任感也提高了。

  但是很諷刺的,與此相反的是他和直美的感情逐漸冷卻。直美認為是雨入之間沒有孩子的關係,但他知道並非如此。

  因為工作以外,他的心全被日下母子占據了,已無其他人插入的餘地。

  日下敏夫失蹤了五年,啟子與守還是沒有離開枚川的跡象,吉武手邊偷拍他們的相片增加了。

  在家裡,一個人待在書房時,從書桌的抽屜里取出那些相片凝望的時候,吉武的內心很不可思議地充滿平和。在充滿罪墨意識的同時,被一種奇妙的一體感包圍著——在那時,這對母子才是他的妻子、孩子。

  啟子溫柔的臉龐上有著悲傷眼睛,但生活的辛苦並末奪走她那生性溫柔的氣質。少年長得很健康,在相片裡,雖可以發現他眼中早熟的影子,但是,感染吉武一起笑出來的,是那毫無顧慮的笑臉,非常燦爛。

  真想和這孩子見面,這成為他的新願望。

  事件發生後八年,當他晉升為新日本商事董事的那年春天,他回到枚川。在枚川,公立學校的運動會將在四月底舉行,擔意是度過漫長的冬天后兼舉行祭典。儘管從遠處也好,他想親眼看看少年的樣子,那時少年已十二歲。

  吉武站在校園的金屬絲網外面,忘了自己從開幕典禮起一直都站著,眼睛只顧著追逐少年的身影。是個有活力的孩子,跑得又快。

  最後的競技,當六年級學生組對抗,少年是接力謇的最後一棒。寫著號碼的紅色布條斜肩掛著,少年的神情很認真。

  接到棒子後少年起跑了,吉武的手掛在金屬網上,目不轉睛地直直盯著。他想,那孩子簡直就像長了翅膀。他是第五個起跑的,卻以令對手可憎、沉著的跑法拉近了距離。他超前三個人,轉過最後一個彎,進入他抓住的金屬網對面的直線跑道,僅以些微距離領先,少年衝破了終點線。一部份學生高聲歡呼,他也拍起手來。幹得好!吉武忘情地出聲喊叫。

  金屬網的另一邊,站在家長席邊的女性回過頭來。

  是少年的母親,日下啟子。她身邊是個矮胖的老人,一起拍著手。

  繁花盛開的春天,在櫻花樹的香味之下,吉武的肩膀上飄下櫻花的花辦。那一天,不是在冰冷的雨中,而是被溫暖的陽光和櫻花包圍著,日下啟子看著他,然後慢慢地綻顏,對著他輕輕點頭。感謝不認識的男人對她孩子的贊禮。

  梅子出來迎接回老家的吉武,她面無表情地說:

  “幹嘛回來?你家在東京吧?”

  那晚,在漆黑的房間裡他單獨一個人時,吉武浩一重新確認了一個不變的事實——他愛著日下母子。包括他們的勇敢、堅強的蒽志、他們的生存方式,他全都愛著。自己在那個下雨的早晨捨棄了的東西,他們沒有扔掉,而且,今後也絕不會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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