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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想--不管是不是胡思亂想--安迪只是猶豫了一會.畢竟,如果你不賭的話怎麼輸呢.你也許要問,他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呢?首先是他的圖書館,其次是他在監獄制度中的平靜生活,以及他再也無法逃跑了.

  但他最終還是逃走了,正如我告訴過你的一樣.他嘗試了……哦,我的天哪!你告訴我,難道他沒有取得輝煌的勝利嗎?

  你會問了,他真的逃跑了嗎?逃跑以後發生了什麼?他到了那塊草地翻開了那塊石頭後又發生了什麼……假設那塊石頭一直在那裡?

  我無法為你描述那幅場景,因為我這個制度化的人仍然在牢房裡年復一年的等待出去.

  但我要告訴你這個.1975年夏末,準確的說是9月15日,我收到一張從德克薩斯[Texas]小鎮McNary寄來的一張明信片.這個小鎮在美國邊境,穿過去就是El Porvenir.明信片是空白的.但我知道,就像知道我們總有一天會死那樣確信.

  他穿過了McNary.德克薩斯的McNary.

  這就是我的故事.我不知道把它全部寫下來需要多久或需要多少頁紙.我收到明信片後就開始寫,結束於1976年1月14日.我寫禿了三支鉛筆,用了一桌子紙.我把這些紙張仔細地藏了起來……不讓其他人看到.否則會露馬腳的

  這喚起了我許多無法相信的記憶.自己動手寫就像把一根樹枝插入清澈的河水裡攪起一團淤泥一樣.

  哦,你可沒寫你自己,我仿佛聽見有人這麼說.你是在寫安迪·杜福雷.你在這個故事裡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安迪每句話如果沒有我決不會讓人知道的,當監獄大門向外打開,我穿上廉價的外套,兜里揣著20美元,心裡欣喜不已.不管現在有多老多潦倒,我都很高興.我想安迪比我更開心.

  在監獄裡還有跟我一樣的人,還有記得安迪的人.我們很高興他逃走了,但也有點傷感.歸根到底,有些鳥註定不能被關在籠子裡的.它們的羽毛太明亮,它們的歌聲太甜美.所以只能讓它們走,否則某天你打開籠子餵它們的時候它們已經飛走了.你知道把它們關在這個地方是錯誤的,但它們的離開讓這個地方變的單調和空蕩蕩.

  這就是我很樂意告訴你的故事,儘管結局未知,儘管寫下它們讓我感傷.謝謝你聽我講完這個故事.我要對安迪說:如果你真到了那裡,我相信你能到那裡,那麼日落後替我看看星星,替我摸摸沙灘,替我跳進水裡,替我感受一下自由.

  我從來沒想過要繼續我的故事,但現在以前寫的東西在桌上,攤開在我的面前.我要新的拍紙簿再寫上三、四頁.我是在一家商店買的拍紙簿--我走到波特蘭議會街一家商店裡買了這個.

  我以為我在肖申克的牢房裡結束了我的故事.那是1976年的一月一個寒冷的冬天裡.現在是1977年6月末了,我坐在波特蘭Brewster旅館的一個又小又便宜的房間裡繼續著我的故事.

  窗戶打開著,交通嘈雜.我不得不時常看著窗外以確定那裡沒有柵欄.晚上我睡的很不好,因為我房間裡的床,儘管跟房間一樣廉價,仍然感覺太大太奢華了.每天早上六點半我就醒了,感到迷惘和害怕.我做了惡夢.我對自由的感覺很糟糕.這種感覺又讓人害怕又讓人愉悅.

  我的生活發生了什麼?你能猜到嗎?我被假釋了.在三十八年的常規聆詢後[這個過程中,我的三個律師都去世了],我的假釋被批准了.我想他們認為,在58歲這個年齡,我終於沒什麼危害了.

  我差點就要把你正在看的這個燒掉了.他們搜查要出去的人就像搜查新進來的人一樣仔細.這個含有爆炸性的內容足以讓我再被關個六到八年,我的"論文"[memoirs]還包括:我相信安迪·杜福雷所在的那個鎮子的名字.墨西哥警察很高興與美國警察合作,我不想我獲得自由的時候安迪卻失去自由,或者我不想結束我花了這麼多功夫辛勤寫作的故事.

  我想起了1948年安迪是如何把他的500美元帶進來的,然後我用同樣的方法把我的故事帶了出去.為了安全,我把提到Zihuatanejo的每一頁都重寫了.如果在搜查我的時候被發現了,我回被帶回去……但警察會在秘魯[Peruvian]的一個海濱城市Las Intrudres去尋找安迪.

  假釋委員會給了我一個在FoodWay Market里"進貨房助理"[stock-room assistant]的工作,那個超級市場在南波特蘭的Spruce Mall--這意味著我成為一個老打包男孩[ageing bag-boy]了.你知道,打包男孩只有兩種,老的和少的.沒有人注意他們.如果你到Spruce Mall FoodWay去購物,你只會把買到的東西拿回汽車……不過要是你在1977年三月到四月間在那裡購物的話,我就在那裡工作.

  最開始我認為我一點也不能適應外面世界.我描述過監獄裡就像外面世界的縮小模型,但我沒想到外面的世界變化那麼快,人們走路的速度也那麼快,他們甚至說話都快速而大聲了.

  這是我做的最難的調整,直到現在我還沒完全調整過來……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比如,女人們.四十年來我都快忘記她們是人類的一半了,突然我要在一個充滿著她們的商店裡工作了.有年老的婦女,有穿著T-shirts的婦女[T-shirts上有個箭頭向下指著,還寫著"這裡有孩子"的字樣],穿著暴露的婦女乳頭凸現在襯衫上[我那個年代穿成這樣會被捕然後去做精神病檢查的],各種各樣的婦女.

  我發現我自己整天忙的團團轉還被人詛咒為骯髒的老婦女.

  去洗手間又是另一種情況了.當我必須去的時候[總是在一個小時的第25分鐘],我必須克制自己向老闆報告的行為.知道自己在大千世界裡可以隨意去洗手間是一回事,調整自己以前的心態又是另一回事,那麼多年以來如果不向最近的工頭請示就去的話會被關禁閉兩天的.

  我的老闆不喜歡我.他是個年輕人,二十六、七,我知道他為什麼不喜歡我,一頭老癩皮狗爬在你腳邊向你討歡心確實讓人討厭.老天,我討厭我自己.但是……我無法停止.我想告訴他,年輕人,這是監獄生活帶給我的.那裡把所有人置於一個主管下面,你就成了每個主管的狗.也許你知道你成為了狗,但是其他穿灰色囚服的人也是狗,所以也無所謂了.在外面卻不是這樣.我無法告訴一個像他那樣的年輕人.因為他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假釋官[P.O.]也無法理解,他是一個胖胖的直率的前海軍,一把紅鬍子,一大籮筐笑話.他每星期來看我5分鐘."你還在柵欄外嗎,Red?"當他說完笑話以後這麼問我.我說是的,然後結束談話直到下個星期.

  收音機里的音樂也是.當我剛進去的時候,偶像樂隊才剛興起,現在每首歌聽起來都像在唱fucking.那麼多汽車.每次過街的時候我都感到是在玩命.

  還有更多的奇怪和令人害怕的東西,也許你能領會到或者稍微領會到我正在想做點能重回牢房的事情了.當你在假釋的時候,要小心做所有事情.我很不好意思地說,我開始想從FoodWay或它的員工那裡偷點錢了.任何事都成,只要能回到安靜的、所有事都正常的監獄裡就成.

  如果我沒認識安迪,可能我就會那麼去做了.但我一直想著他,想著他花了那麼多年耐心地用鑿子挖著通向自由的洞.我想到那個就感到害臊,所以把那個想法丟掉了.哦你可以說他比我有更多的理由自由--他有一個新的身份和許多錢.但這不是完全正確的,你知道.因為他不知道那個新身份是否還在那裡,如果沒有新身份,那筆錢就無法拿到.不,他需要的只是自由,如果我把我現在擁有的全丟掉了,那就像對著他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上面吐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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