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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希望的。

  我是一個庸人,就是極普通的中國人,並不是什麼文人學士,只因偶然

  的關係,活得長了,見聞也就多了些;譬如一個旅人,走了許多路程,經歷

  可以談談,有人說“講你的故事罷”,也就講些,也都是平凡的事情和道理。

  他本不是水手辛八,寫的不是旅行述異,其實假如他真是遇過海上老人似的

  離奇的故事,他也是不會得來講的。

  一九六六年一月三日,知堂記於北京。

  □1966年作,1980年刊香港“三育”初版本,署名知堂

  □據《知堂回想錄》

  秋草園日記甲序

  世界之有我也已二十年矣,然廿年以前無我也,廿年以後亦必已無我也,

  則我之為我亦僅如輕塵棲弱草,彈指終歸寂滅耳,於此而尚欲借駒隙之光陰,

  涉筆於米鹽之瑣屑,亦愚甚矣。然而七情所感,哀樂無端,拉雜紀之,以當

  雪泥鴻爪,亦未始非蜉蝣世界之一消遣法也。先儒有言,天地之大而人猶有

  所恨,傷心百年之際,興哀無情之地,不亦傎乎,然則吾之記亦可以不作也

  夫。

  □1905年作,存日記中

  □收入《風雨談》

  秋草閒吟序

  予家會稽,入東門凡三四里。其處荒僻,距市遼遠,先人敝廬數楹,聊

  足蔽風雨。屋後一圃,荒荒然無所有,枯桑衰柳,倚徙牆畔,每白露下,秋

  草滿園而已。予心愛好之,因以園客自號,時作小詩,顧七八年來得輒棄去,

  雖裒之可得一小帙,而已多付之腐草矣。今春閒居無事,因摭存一二,聊以

  自娛,仍名秋草,意不忘園也。嗟夫,百年更漏,萬事雞蟲,對此茫茫,能

  無悵悵,前因未昧,野花衰草,其遲我久矣。卜築幽山,詔猶在耳,而紋竹

  徒存,吾何言者,雖有園又烏得而居之?借其聲發而為詩,哭歟歌歟,角鴟

  山鬼,對月而夜嘯歟,抑悲風戚戚之振白楊也。龜山之松柏何青青耶,茶花

  其如故耶?秋草蒼黃,如入夢寐,春風雖至,綠意如何,過南郭之原,其能

  無惘惘而雪涕也。

  丙午春日,秋草園客記。

  □1906年春作,署名秋草園客

  □據手跡排印

  過去的生命序

  這裡所收集的三十多篇東西,是我所寫的詩的一切。我稱他為詩,因為

  覺得這些的寫法與我的普通的散文有點不同。我不知道中國的新詩應該怎麼

  樣才是,我卻知道我無論如何總不是個詩人,現在“詩”這個字不過是假借

  了來,當作我自己的一種市語罷了。其中二十六篇,曾收在《雪朝》第二集

  中,末尾七篇是新加入的,就用了第十二篇《過去的生命》做了全書的名字。

  這些“詩”的文句都是散文的,內中的意思也很平凡,所以拿去當真正的詩

  看當然要很失望,但如算他是別種的散文小品,我相信能夠表現出當時的情

  意,亦即是過去的生命,與我所寫的普通散文沒有什麼不同。因為這樣緣故,

  我覺得還可以把他收入《苦雨齋小書》的裡邊,未必是什麼敝帚自珍的意思,

  若是獻醜狂(Exhibitionism)呢,那與天下滔滔的文士一樣,多少怕有一點

  兒罷?

  書面圖案系借用庫普加(ErankKupka)的畫,題曰《生命》。我是不懂

  美術的,只聽說他的畫是神秘派的,叫做什麼

  Orphism,也不知道他是哪裡

  人。

  一九二九年八月十日,周作人於北平。

  □1929年

  11月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據《過去的生命》

  紹興兒歌述略序

  《西河牘札》之三“與故人”云:

  初意舟過若下可得就近一涉江水,不謂磋跎轉深,今故園柳條又生矣。江北春無梅

  雨,差便旅眺,第日熏塵起,障目若霧,且異地佳山水終以非故園不浹寢食,譬如易水種

  魚,難免圉困,換土栽根,枝葉轉悴,況其中有他乎。向隨王遠候歸夏邑,遠侯以宦跡從

  江南來,甫涉淮揚躐濠毫,視夏宅棗林榆隰女城茅屋定謂有過,乃與其家人者夜飲中酒嘆

  曰,吾遍游北南,似無如吾土之美者。嗟乎,遠遊者可知已。

  正如人家所說,“西河小牘隨筆皆有意趣”,而這一則似最佳,因為里

  邊含有深厚的情味。但是,雖然我很喜歡這篇文章,我的意見卻多少有點兒

  不同。故鄉的山水風物因為熟習親近的緣故,的確可以令人流連記憶,不過

  這如隔絕了便愈久愈疏,即使或者會得形諸夢寐,事實上卻總是沒有什麼關

  系了。在別一方面他給予我們一個極大的影響,就是想要擺脫也無從擺脫的,

  那即是言語。普通提起方言似乎只注重那特殊的聲音,我所覺得有興趣的乃

  在其詞與句,即名物雲謂以及表現方式。我嘗猜想一個人的文章往往暗中受

  他方言的支配,假如他不去模擬而真是誠實的表現自己。我們不能照樣的說,

  遍覽北南無如吾語之美者,但在事實上,不能不以此為唯一根據,無論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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