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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在哪兒?”我問她。

  “被他們帶走了。”另一邊的安妮說。那些雜種。我攥緊了拳頭。

  “我們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安妮說著,突然痛哭起來。

  老天啊。真是時候。

  好吧,該走了。

  我儘可能輕柔地扶著瑪麗坐起,然後架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我自己的傷口隱隱作痛,但瑪麗開始失聲痛哭,我只能想像她所遭受的種種痛苦。在分娩之後,她需要休息。她的身體需要時間來復元。

  “靠在我身上,瑪麗,”我對她說,“來吧。”

  某處傳來守衛的叫喊聲,而且越來越近。安·塔拜的干擾手段起了作用,它給了我們必要的時間,但此時,敵人已經恢復了鎮定。

  “搜索每間牢房!”我聽到有人在說。我們開始沿著走廊蹣跚地走向庭院,安·塔拜和安妮走在前頭。

  瑪麗的身體很重,我又因為在示眾架上受的折磨而虛弱無力,還有我身側的傷——基督啊,好痛——傷口肯定開裂了,因為痛楚變得更加強烈,而我感到溫熱的血液正流向褲子的束腰帶。

  “拜託,幫幫我,瑪麗。”我向她乞求,但她的身體卻鬆弛下去,仿佛失去了鬥志——她燒得太厲害了。

  “停下。拜託。”她開口道。她的呼吸變得更加混亂。她的腦袋左右晃動。她的膝蓋似乎失去了力氣,跪坐在走廊的石板地面上。前方的安·塔拜正在幫助安妮,後者用雙手捂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他們催促我繼續前進,因為有更多的叫喊聲從我們身後傳來,更多的守衛正在趕來。

  “這兒是空的!”有人喊道。這麼說他們已經發現了逃獄的人是誰。我聽到了更多飛奔的腳步聲。

  安·塔拜和安妮站在通向庭院的門口。黑暗的方形庭院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層灰色,夜晚的空氣也湧進了走廊。

  守衛追趕在後。在我們前方,安·塔拜和安妮已經穿過了庭院,來到了監獄的正門處。刺客出其不意地攻擊了一名守衛,讓他順著牆壁緩緩地倒下,然後死去。安妮尖叫起來,他們匆忙穿過監獄的邊門,來到被安·塔拜的爆炸火光映照成橙黃的夜色之下。

  瑪麗走不動了,一步也走不動了。我齜牙咧嘴地彎下腰,扶起她來,感受著身側再次傳來的劇痛,就好像我的舊傷口無法承受這多餘的重量。

  “瑪麗……”

  我沒法再帶她前進,只能把她放平在庭院的石板上。四面八方傳來靴子踩踏地面的聲音,以及守衛們的叫喊。

  好吧,我心想,讓他們來吧。我會站在這裡,和他們廝殺。反正死在哪兒也一樣是死。

  她抬頭看我,雙眼有了焦點,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痛楚很快讓她的身體抽搐起來。

  “別為我而死,”她勉力開口,“去吧。”

  “不。”我說。

  她說得對。

  我放下了她,努力讓她在石頭上躺得舒服些。我開口的時候,感覺話語格外滯澀。“見鬼。你本該比我活得長的。”

  她露出鬼魅般的微笑。“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你呢?”

  她的身影化作了千百個,就像我正透過鑽石去看她一樣。我拭去眼裡的淚水。

  “如果你跟我走的話,我會的。”我勸說道。

  她一言不發。

  不,拜託。別走。你別走。

  “瑪麗……?”

  她努力想對我說些什麼。我把耳朵貼到她的唇邊。

  “我會與你同在,肯威。”她輕聲說道。她最後的呼吸溫暖了我的耳朵。“我會的。”

  她死了。

  我站起身。我低頭看著瑪麗·里德,知道自己以後會有時間去悼念她,悼念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或許是我所知的人里最了不起的。但此時此刻,我只能想到那些英格蘭守衛奪走了這個好女人的孩子,又讓她帶著傷痛和高燒待在牢房裡。甚至沒有禦寒的毛毯,沒有潤口的水。

  我聽到第一個守衛在我身後衝進了庭院。在逃脫之前,我還來得及小小地復仇一番。

  我彈出袖劍,向他衝去……

  第六十一章

  這麼說吧:我後來喝了不少的酒。借著酒勁,我看到了一些人,一些屬於過去的人:卡羅琳,伍茲·羅傑斯,巴塞洛繆·羅伯茨。

  還有鬼魂:白棉布傑克,查爾斯·維恩,班傑明·霍尼戈,愛德華·薩奇。

  以及瑪麗·里德。

  終於,在這場久到讓我忘記了時間的放縱之後,我的救星阿德瓦勒來了。他在金斯敦的海灘上出現在我面前,我起初還以為他只是另一個鬼魂,是我看到的幻覺。我以為它是來嘲笑我的。是來提醒我過去的種種失敗的。

  “肯威船長,你看起來就像一碗葡萄乾布丁。”

  一定是幻覺。是鬼魂。是我可憐的、宿醉的大腦對我的惡作劇。噢,既然說到這個了,我的酒瓶去哪兒了?

  直到他朝我伸出手,而我也伸出手去,以為他的手指會化作輕煙消失無蹤,可我錯了。他的手硬得就像木頭,也像木頭那樣可靠,而且實實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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