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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我自己的手?”

  “當然。”“人類”說,“如果你不給我這份榮譽,我就必須給你。”

  安德想起了兩個多星期以前第一次看到的圖像,皮波被肢解,被掏空五臟六腑,身體四肢被攤開。種起來了。

  “人類,”安德說,“一個人能犯的最大罪行就是謀殺。最殘忍的謀殺方式就是把人活活折磨死。”

  “人類”又一次蹲坐著一言不發,盡力捉摸安德的意思。

  “代言人,”他最後說,“我一直在想,如果人類沒有第三種生命,把他們種起來就是殺了他們,永遠殺死了。在我們看來,皮波和利波對不起曼達楚阿和吃樹葉者,讓他們到死都享受不到他們的成就所應得的榮譽。在我們看來,你們的人從圍欄里跑出來,把皮波和利波從地里拔起來抬走,讓他們生不了根,你們才是謀殺。但現在我用另一種眼光看,皮波和利波不願讓曼達楚阿和吃樹葉者進入第三種生命,因為對他們來說那樣做等於謀殺。他們寧肯自己死,也不願親手殺死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是的。”娜溫妮阿晚。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人類看到他們躺在山坡上,為什麼不衝進森林把我們全殺光?為什麼不放把大火,把所有父親樹和最偉大的母親樹全燒光?”

  吃樹葉者在林邊痛哭起來,這是傷心欲絕的哭沛,是無法忍受的痛苦造成的哭泣。

  “如果你們砍了我們一棵樹,”“人類”說,“哪怕只殺害一棵樹,我們就一定會在夜裡衝過去,殺死你們,把你們全殺光。就算你們當中有人逃出來,我們的信使也會把這件事告訴每一個部落,你們休想活著離開這個世界。但我們殺害了皮波和利波,為什麼你們不消滅我們?”

  曼達楚阿突然間從“人類”背後鑽了出來,喘息著,一頭栽倒在地,兩手伸向安德。

  “就是這雙手,我用這雙手殺了他。”他大哭起來,“我想給他光榮,但我永遠殺死了他的樹!”

  “不。”安德說。他握住曼達楚阿的手,“你們都以為自己在救對方的命。他傷害了你,你也傷害——殺死了他。但你們都相信你們做的事是對的。現在,知道這些就夠了。你們知道了真相,我們也一樣。我們知道你們的本意不是謀殺,你們也知道當你們用刀子割開一個人時,他就真的死了。人類,這就是我們盟約中的最後一條,永遠不能讓一個人進入第三種生命,因為我們不知道怎麼處理第三種生命。”

  “我把這件事告訴妻子們時,”“人類”說,“你將會聽到真正的慟哭,聲音就像雷霆擊斷樹幹。”

  他轉過身,站在大嗓門身邊,對她說了幾句。然後轉向安德,“你們走吧。”他說。

  “可我們還沒有議定盟約呢。”安德說。,

  “我必須告訴所有妻子們。你在這裡時她們是不會扔下小傢伙,走到母親樹下聽我說的。箭會領你們走出森林,在山坡上魯特那兒等我。想睡的話先睡一會兒。我會把盟約內容告訴妻子們,儘量使她們明白:我們必須像你們對待我們一樣善待其他部落。”

  突然,“人類”衝動地伸出手,摸著安德的肚子。“我自己跟你簽訂一個盟約。”他說,“我會永遠尊重你,但絕不會殺死你。”

  安德也伸出手,將手掌貼在“人類”暖乎乎的肚子上。“我也會永遠尊重你。”

  “等我們簽定了你和我兩個部落之間的盟約,”“人類”說,“你會給我光榮,讓我進入第三種生命嗎?能讓我長得高高的,汲取陽光的養分嗎?”

  “動手的時候能不能快些?不要那麼緩慢、折磨人——”

  “讓我變成一株啞樹?永遠當不上父親?一點榮譽都沒有,我的樹液只能讓那些髒兮兮的瑪西歐斯蟲吃?等著兄弟們對我唱歌,然後捐出我的木頭?”

  “能讓別的人動手嗎?”安德問,“一個理解你們生死觀的豬仔兄弟?”

  “你還不明白,”“人類”說,“只有這樣整個部落才知道我們雙方說出了實話。或者你讓我進入第三種生命,或者我讓你進入,否則的話就不會有什麼盟約。我既不想殺你,代言人,咱們又都希望達成協定。”

  “好的,我干。”安德說。

  “人類”點點頭,抽回手,回到大嗓門身邊。

  “O Deus①,”歐安達悄聲道,“你怎麼硬得下心去?”

  【①葡萄牙語:上帝呀。】

  安德沒有回答,他跟著箭,默然無語。娜溫妮阿把自已的照明棍交給走在前面的箭,箭像個孩子似的玩弄著照明棍,讓光線忽大忽小,一會兒讓光懸在空中,一會兒又讓它像吸蠅一樣猛撲進樹叢和灌木叢。安德從來沒見過哪個豬仔像這麼歡天喜地。

  在他們身後,他們能聽見妻子們的聲音,這是一首輓歌,聲音悽厲之極。“人類”告訴了她們皮波和利波的慘死,還有他們為什麼不願對曼達楚阿和吃樹葉者做出他們認為是謀殺的舉動。走出很遠之後,妻子們的慟哭聲才漸漸小了下去,比他們的腳步或林間的微風還輕。幾個人到這時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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