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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丹蒙小姐,”區特威克先生暗示著,“她可能會發現這張表特別有意思。我本人對心理學並無特別研究,但即使是這樣,請容我這麼說,連我都可以驚訝地發現,每個人的解答竟是如此反映出自己的思路和個性。舉例來說,查爾斯爵士的本業,很自然地讓他專注於實質證物上,也就是說,他是以誰將因此獲利的實質利害角度來看待這個案子。也因為如此,信箋這個實際存在的證據,便構成他理論中的重要論點了。完全相反的是,丹蒙小姐幾乎完全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待本案,所以她不自覺地將兇手的個性特質,當作她的推論重心。

  “至於其他人,則是介於這兩者之間,實質證據與心理因素各有其不同的比重。再者,各位建立推論找出兇手的方法也大相逕庭。有些人幾乎完全運用歸納法,有些則完全是仰賴演繹消去法,但也有人是兩種方法融合併用,像薛靈漢先生便是如此。簡言之,在偵查方法的比較上,我們的主席為大家做了一個非常好的示範。”

  區特威克先生清了嗓子,緊張地笑了一下,又接續道:“其實我應該再做出另一張表格的,那一張表和剛才這一張有一樣的解釋功能。而那一張表格會指出,每個人從無異議的事實中,卻各自推演出完全不同的論點。身為偵探小說家的布雷迪先生,可能會對這樣的表格份外感到興趣。

  “因為我經常注意到,”區特威克先生像是對所有偵探小說家致歉似地說道,“這一類的小說中,通常都先預設一個事件只能有單一的推論,而這個推論,也必然是正確的推論。除了作者偏愛的偵探以外,沒有人能夠做出推斷,而這些偵探所提出的推論(在小說中,唉,偵探能做出來的推斷其實也很少),無疑都是對的。在這方面,丹蒙小姐也以兩瓶墨水為例做了說明。

  “因此,以現實發生的狀況為例,我就引用本案中的梅森氏信箋來做說明。

  單從這一張紙,就共推演出下列六個論點:

  1 兇手是梅森氏現職或離職的員工。

  2 兇手是梅森氏的客戶。

  3 兇手是開印刷店的人,或是有機會接觸印刷業的人。

  4 兇手是梅森氏公司委託的律師顧問。

  5 兇手是梅森氏公司前雇員的親戚。

  6 兇手可能是去過韋柏印刷行的顧客。

  “從那張紙,當然還可以衍生出許多其他的推論,例如兇手是因為無意間取得了信箋,才設計了整個計劃。但我只想請大家注意指認出兇手身分的論點。以上六個推論,你們都可以看出來,它們全是互相矛盾的。”

  “我會為你寫一本書的,區特威克先生,”布雷迪先生向他承諾,“故事裡頭的偵探,會對每一樁罪行做出六個相互矛盾的推論。最後他可能逮捕了七十二個嫌犯,然後卻自殺身亡,因為他發現兇手一定是他自己。我會把這本書獻給你的。”

  “好的,太好了,”區特威克先生笑著說,“事實上,這和我們現在面對的狀況相去不遠。舉例來說,我才提到信箋而已,其實還有毒藥、打字機、郵戳、同等配量的藥劑——喔,有太多的論據。從其中任何一項,都有不下半打的推論被延伸出來。事實顯示,”區特威克先生做了總結,“不同的會員,為了證實自己跟別人不同的論點,就會推演出不同的兇嫌。”

  “我再想了一下,”布雷迪先生下了決定,“未來我小說里的偵探,將不會做出任何推論。這樣的寫法對我來說,反而更輕鬆愉快了。”

  “所以,在我們聽了這麼多不同的解答之後,”區特威克先生繼續說道,“我希望各位可以寬容我,因為昨天晚上我要求薛靈漢先生不要馬上到蘇格蘭警場去,理由我會儘快解釋。”

  五張臉沉默地回應,是區特威克先生該提出解釋的時候了。

  區特威克先生顯然意識到他們的想法,因為他的態度又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針對丹蒙小姐昨晚指控尤斯特爵士的部分,我必須先簡單說明一下。對於她的陳述,我絕無絲毫貶低之意,我只是要指出,她鎖定尤斯特爵士有罪的兩個主要原因,在我看來,第一,他是她心裡已經認定的兇手,第二,他和班迪克斯夫人有不正當的關係,因此有可能基於某種理由而希望將她除掉——如果(純粹是假設而已)丹蒙小姐對他們關係的看法無誤。”

  “那台打字機呢,區特威克先生?”忠於女性的費爾德-傅立敏夫人喊道。

  區特威克先生開始說道:“哦,是的,那台打字機,我正要提到它。不過,我要先提到兩個重要證據,這是丹蒙小姐使我們相信尤斯特爵士有罪的證據,但它們在心理學上卻說不通。首先,他買梅森氏巧克力酒糖的習慣,是為了他的——他的女性朋友,這件事在我看來,幾乎可說沒什麼特別的。若說有購買梅森氏酒糖習慣的人就有嫌疑的話,那倫敦滿街都是嫌疑犯了。況且,即使是像尤斯特爵士這樣一個不具原創性的兇手,也應該會採取最基本的防禦措施,避免選用像巧克力這種會和他名字聯想在一起的毒藥媒介。請恕我直言,尤斯特爵亡絕非丹蒙小姐所想像的那麼愚蠢。

  “第二點是韋柏印刷行的小姐能夠從照片指認出尤斯特爵士。請丹蒙小姐容許我這麼說,這件事一點也不能教我信服。我已經確認過了,”區特威克先生驕傲地說(這也算是一件真正的偵查工作),“尤斯特爵士的個人信箋是在韋柏印刷行買的,而且已經行之有年。一個月前他才訂了一批新貨。想想看,他的信箋上應該印有爵名,如果服務他的小姐不認得他的話,這才叫人驚訝。她認出他來,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區特威克先生相當堅定地說,“除了打字機,也許還包括那幾本犯罪學書籍之外,丹蒙小姐的理論完全沒有實質證據可資證明,因為那個有瑕疵的不在場證明,恐怕也是難以證實。我不希望立場不公正,”區特威克先生小心翼翼地說,“若說丹蒙小姐對尤斯特爵士的指控,完全是建立在打字機這項唯一證據上,我想我這麼說應該不為過。”他焦慮地環顧周遭,看看有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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