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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們望著南城門的方向。

  女人們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唱歌時心中浮現起去歲中秋時節,桂香滿城,月圓如盤。通街的熱鬧,一家人玩到累了再回家,孩子們早已吵鬧得瞌睡起來,被家裡的漢子抱著回來。安頓完孩子,再陪祖父母賞月吃茶,說說閒話。入亥之前,老人便說身子睏乏要去休息。

  年少的情人們在這人靜的時分呢喃耳語,不舍離分。

  倏然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

  千萬人的山呼海嘯一般卷向困頓中的容州城。

  ·

  榻上安睡的宋虔之突然坐起身,他滿臉是汗,雙手不知什麼時候緊攥成拳頭,醒來後一條腿仍痙攣不休。

  宋虔之睡覺時不愛關上窗戶,免得氣悶。窗外大樹生得密密匝匝的葉子,一片片將圓月蛀出黑點。

  宋虔之眉頭略皺了起來,就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起身到桌邊倒了杯茶喝。再一抬頭,從這裡看,月亮又大又圓。宋虔之心想,興許是換了地方睡,認床。李宣與他談到夤夜才回寢殿,而宋虔之被安置在偏殿,走出去不到十米,便是皇帝就寢的地方。

  外面巡邏的侍衛極輕的腳步聲鑽進耳朵里,宋虔之躺回到榻上,一閉眼,血紅色便充斥在視野里。他總是看見夢裡血從陸觀的頭盔邊緣,淌過他的臉頰,將他整張臉都模糊成一片暗紅的粘稠表面。

  輾轉反側到天快亮時,宋虔之才勉強入睡,只覺得盹了片刻,宮人就已經在門外叫起。

  散朝後,宋虔之出宮路上,他是習武的人,耳朵比大部分人都好使,就聽有人在說。

  「昨晚陛下留安定侯在寢宮內休息,聽說是,秉燭夜談一整夜。」

  「能談什麼?什麼時候不能談?現在的皇上也真不講究,是不知道安定侯是個兔兒爺麼?」

  「我聽我夫人說,這個安定侯同北征的陸將軍才是一對,就不知道誰是下頭那個。」

  「當今陛下年紀不小,不立中宮就罷了,聽說連送進宮的閨秀畫像,也都被他原封不動退回到各府。」

  「這可不行吧,雖說玩男寵的世家子弟也有,可陛下……是要傳位下去的。」

  「我聽人說,不知真假。當今曾是周太后親生那位太子的侍從,是被太后親自流放出去,就在那位太子出意外身故之後不久。一直在外流落數年,這要不是沒有更近的血脈了,這位根本輪不上。只是打小就沒好好教養,他還是被安定侯推上位的,鎮北軍出了大力。」

  「難怪安定侯這么小年紀,就在高位上坐著,搞不好早就被人捅爛了屁|眼……」話音未落,說話的官員被人一把抓住肩膀,迎面一拳砸過來,登時眼冒金星,一個趔趄,歪倒在地。

  旁邊幾個官員一看見動手的是宋虔之,半數作鳥獸散,誰也不敢上來幫忙。有兩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其中一人直衝上來大聲質問:「侯爺這是做什麼?」

  宋虔之看了他一眼。

  那人縮了縮脖子,難以克制地滿背冷汗沾濕裡衣。眼前的青年分明手裡沒有兵器,他卻覺得被他鋒利的眼神勒住了脖子,喘不上氣,臉孔迅速充血紅起來。

  「滾開。」宋虔之說完,捲起袖子,從地上扯起鼻青臉腫的官員。

  官員眯著受傷的眼睛,雙手緊緊按著宋虔之的手,嗓音激烈顫抖地吼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敢毆打命官!來人……來……」

  另一拳砸了過來,那人臉頰徹底腫得像個豬頭,嘴角流出血來,嗚嗚作聲,卻像是舌頭受傷了一樣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旁邊的官員壯著膽子衝上來,卻誰也抓不住宋虔之,不到片刻,躺在地上那人就徹底躺平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羽林衛趕了過來。

  呂臨皺著眉頭,帶人上來。

  一旁的官員正要開口先告一狀,誰知呂臨朝宋虔之行了個禮,作出聽從吩咐的樣子,畢恭畢敬地請示:「尚書大人怎麼跟人動手起來了,要是有人冒犯侯爺,只管吩咐一聲,何必親自動手?」

  其餘官員:「……」

  一人上前大聲說:「呂大人,任憑安定侯再尊貴,也不能隨隨便便毆打朝廷命官吧,萬事躲不過一個理字。堂堂工部侍郎,被打成這樣,身為禁軍統領,難不成要助紂為虐嗎?卑職從未見過人趨炎附勢到如此地步。」

  宋虔之轉過頭。

  那人立刻噤聲,硬是寸步不讓,奓著膽子與宋虔之對視。

  「要不要本官將你們幾人方才說過的話,複述一遍給呂大人聽?」

  「我們……我們說什麼了?無憑無據……」出頭的人被人拽了一下袍袖,臉色極其難看地閉了嘴。

  「冒犯我不是大事,冒犯天子何如?」宋虔之冷道。

  呂臨當即答道:「妄議皇上,僭越犯上,輕者杖責五十,重則禍及家人。若是所議之事過於難堪,但不關乎朝政,就要陛下親自處置。」

  「幾位大人要不要去皇上跟前將方才你們說得熱熱鬧鬧的那些話,再講一遍?」

  「侯爺息怒,息怒,我們都是才得了機會升上來,不懂規矩。回去一定好好反省,閉門思過。小馮大人,快給侯爺陪個不是。」

  跟宋虔之對著幹的那位被稱作小馮大人,宋虔之看著眼生,就知道是到了南州後才進六部的,依稀記起來走的是沈家的路子。年紀不算大,總也有三十多歲了,他臉色鐵青地正要朝宋虔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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