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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中隱隱的別意讓錢伯顏一驚,卻很快被唐越跟許武鬧騰出來的動靜弄得哭笑不得。

  原來唐越拉著許武看哪家的小姐比較漂亮,許武從前沒少跟這些千金小姐踏青遊玩,見唐越看上哪個,便將那些世家子弟間流傳的混帳事搬出來駁得他無話可說,忍無可忍的唐越終於提劍將他追殺到外頭,打得不可開交。

  錢伯顏看得歡喜,卻又隱隱有些難過:“大人,你說這些幹什麼。”

  君閒非常了解這有著滄桑面孔的副統領其實最重情,見他眼角泛著淚光,收起疏懶的笑意,雙手按住他的肩:“伯顏,陛下大婚在即,出入禁宮的外人會有許多,秀女的盤查也不可以鬆懈,等忙完這陣,你就讓許武那愣小子到你的位置上磨練磨練,有許太常在朝中,他又與郎中令蔡子言是好友,你別怕他吃虧。趙將軍麾下的文官張熙、新科狀元林清平都與你弟弟叔衡交好,你別太記恨小時候的事,閒了就多走走親戚——”

  語調平緩而沉重地吩咐完,君閒眨眨眼,笑著說:“唐越快來看看,錢副統領這副表情像不像許武那愣頭青聽他說話時的樣子?”

  錢伯顏:“……”

  唐越從窗外探出頭來,端詳呆滯的錢伯顏半天,大點其頭:“像啊,像極了!許武!你敢偷襲!”他哎喲地痛呼一聲又一溜煙地消失在窗口。

  禁軍里那群小子都認得他們兩個,紛紛避讓,樂得看好戲。仿佛又回到幼軍剛剛拔營常山那時候,平日裡斗得你死我活,回頭又能生死相托。

  皇帝選秀女,民間嫁娶自然停了,朱厚洵心中高興,一時也將為景王娶妃的事情拋諸腦後。

  景王掌宗正之位,自然要主持這次秀女遴選。朱厚洵下了朝就拉他遠遠地坐在水榭里看著風姿各異的秀女們,前些日子的不安似乎一掃而空。

  偏偏有人似乎見不得他心安,日日轉悠到他們跟前。從前可不見這傢伙這麼勤快……朱厚洵冷哼一聲,有意忽視那日日在水榭外獻殷勤的禁軍統領,笑得親昵可愛,朗聲跟景王說話:“皇叔,這秀女中你說哪個好?”

  景王以為他拿不定主意,溫言指點:“言老丞相的孫女乃大家之女,言行舉止頗有母儀天下之態,許太常的幼女溫婉可人,林狀元之妹品貌上佳,也是不錯的人選。還有……”

  朱厚洵知他誤會了,直截了當地問道:“皇叔最喜歡哪一個?朕今天就幫皇叔賜婚……”

  景王臉色一沉,“陛下,遴選秀女期間一切婚嫁皆要延止,此事莫要再提。”

  朱厚洵惱怒地道:“難怪上次徐大司馬的小兒子在宮宴時說皇叔是木頭,皇叔是朕的親皇叔,又是當朝攝政王,誰敢嚼舌根!”心裡還有句話沒說出來:難道皇叔你真的還記掛著那大逆不道的張君閒。

  想到此處,他微微握拳,想起林子任的交代,壓低嗓子試探地問:“皇叔,你真的有辦法將那小人調出帝京嗎?”

  景王凝著遠處那逗弄著衛平疆的身影,眸色沉沉,“當然有。”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奏摺,那是蘄州州令快馬送來的。

  下頭見這段時間朱厚洵忙著大婚的事,就先將奏摺遞給攝政王過目。朱厚洵經林子任示意,也樂得讓景王插手這些無關緊要政務,好讓他更向著自己。

  朱厚洵一看,便驚訝得張開嘴:“奕江決堤……”

  “沒錯,百年衛堤,早過了百年。今春又大雨,再者,由利州開掘的運河經羅州、豐州注入奕江,平白加重了兩岸的壓力,蘄州江段歷來兇險,這次決堤也在意料之中。”景王溫聲道:“陛下心善,可在早朝時提議親自前往蘄州。百官必然必會以陛下大婚在即為由勸陛下收回成命,這樣陛下就可以請小部分禁軍押送賑災糧食,令有分量的近臣前往安撫,而如此大災大難,民眾難免暴動……”

  微風拂來,吹去了水榭間的低語,秀女們笑聲似乎更引人注目。水榭外的君閒也覺那美人分外賞心悅目,大飽眼福之餘,伸手拍拍衛平疆的頭,笑著吩咐:“無論如何都要護著景……景王殿下……”

  第40章 誰與共

  次日早朝,蘄州水難的消息在早朝時炸開了鍋,朱厚洵果然提出親自前去撫慰蘄州民眾。

  御史大夫首先直言勸諫:“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陛下還請三思!”

  蔡老御史手下的言官們也紛紛進言,朱厚洵臉上的堅決沒有少半分。最後還是郎中令蔡子言朗聲建議:“陛下可交由身邊近臣代勞,想必蘄州百姓能明白陛下的心意。”

  朝臣都當朱厚洵是少年心性,哄孩子般齊聲道:“臣附議。”

  待下邊聲cháo過半,朱厚洵這才有些動搖:“諸卿所言有理,朕就令少府張俊代朕去這一趟,賑災銀由禁軍抽調百名精英護送。”

  原想自請前去的官員心中大罵這張君閒真乃弄臣,一提近臣,朱厚洵想到的便是他。

  不過他是少府,掌管著皇帝的內帑,既然是朱厚洵出資賑災,算算也是應當的。想到這大好的差使就到了張君閒的手上了,眾人在心底冷啐一聲,卻不得不俯首說:“陛下英明。”

  見附和之聲占了多數,朱厚洵朝立在御階之下,百官之前的攝政王,笑得露出兩個酒窩,幸而沒幾個人敢直視天顏,是以無人發現他這過分可愛的笑容。

  德安公公見時辰不早,用尖細的嗓門喊道:“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此時朝上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大司馬徐東華忽然上前一步,“臣有本要奏。”

  朱厚洵連忙收起笑臉,帶著幾分恭敬,沉聲道:“徐卿請說。”林子任要他善待朝中幾個老臣,因為他們的人脈遠不是他們剛剛拉拔起來的官員所能比的。

  只不過言老丞相不管事,徐東華又放權於下,唯有蔡老御史撐著朝廷,偏偏他又是那剛正不阿的性子,讓朱厚洵好生沒趣。

  此刻聽到徐東華主動說話,朱厚洵自然高興,只不過等徐東華說完,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告老還鄉?”

  徐東華神情奕奕,沒有絲毫老態,聲音卻有些沉啞:“陛下,我臨朝有六十致仕的律法,臣如今六十有二,已是過了兩年,請陛下恩准。”

  朱厚洵面色漲紅,剛剛因為景王之計順利進行而生出的那點欣喜也不見了。剛要駁回,卻聽言老丞相亦上前一步,恭謹地道:“臣亦六十有九,也是不好占著這位置了。”

  兩位老臣的話讓朝元殿寂靜下來,在場有許多是這兩人的門生,向來唯他們馬首是瞻。

  有些首鼠兩端的官員則惶恐不已,朝局若有大變,他們恐怕就要遭殃了。百官左右顧盼,恍然發覺九卿之中,僅有三個老面孔了,郎中令蔡子言、廷尉錢勝、新任太僕常季、大鴻臚段子良、少府張君閒,兼著宗正之位的攝政王。

  再看看自己底下的官員,似乎都是近幾年來的新秀。許多老官員抬頭看著朱厚洵頭頂那刻著乾坤日月四字的牌匾,一種前所未有的頹靡浮上心頭,將來無論是誰上位,誰掌權,這朝廷都將是另一番局面……

  “這樣的大災大難,民眾難免會暴亂,到時候,死了個欽使也很難追究責任,好計!好計!”

  驚世駭俗的話語,在青年侍衛的口中顯得漫不經心。這長相俊美的青年侍衛吊兒郎當地騎著匹夜照玉獅子,這稀世名馬卻與他十分親密,不慢不緊地在前面領著路。

  他話剛說完,一個滿身塵土的禁軍就從他身後那輛載滿糧食的車子底下鑽出來:“這麼說,原來是有人要謀害我們大人啊!是誰呢?”

  青年侍衛面色一變,喃喃道:“誰知道啊……其實我們大人很好殺的,費這麼大勁做什麼,難道這帝王家做事都要圖個名正言順?”

  這是道旁的枝葉發出梭梭梭的聲響,又一個禁軍從裡面鑽出半個頭來:“這就叫既愛逛窯子又想舉孝廉!”

  青年侍衛笑罵:“你這傢伙耳力極好,偏是個大嗓子,就算發現了什麼,你這麼一喊,方圓百里的活物都被你嚇跑了!”

  “沒錯,”騎馬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人摸摸下巴,微微笑:“也不想想,如今的世道有哪個孝廉是不逛窯子的?”

  話剛落音,旁邊的糙叢又竄出個人來,憨憨地道:“俺爹以前嚇唬我,孝廉是不能逛窯子的,上回頭兒又要求俺們不可太粗俗,俺想扯上孝廉總算雅了吧,俺就說了,沒想到居然給大嗓門聽去了。”

  青年侍衛雖然已經對這些時不時冒出來的傢伙,還是忍不住哼笑道:“我說你們這群兔崽子,好好地路不走,偏要這樣藏頭露尾的,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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