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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我便遣人告訴徐大司馬,那個該關禁閉的小子又翻牆溜出來了。”君閒一腳將他踹了出去,滿屋的氣氛竟輕鬆了不少。林清平生性活躍,永遠不缺歡聲笑語。

  這時候,屋檐上仰臥著一個身穿黑色禁軍戎袍的俊美青年,他吊兒郎當地翹起腿,享受著傍晚的夕陽,半敞的衣襟更顯幾分市井流氓的痞氣,他閉著眼呢喃:“大人最近可快活了不少啊,難道是被景王要立王妃的消息刺激過頭了?”過了半餉,又半睜開眼,怔怔地瞧著那紅霞似火蔓延天際,似要燒盡所有。他將雙手枕在頭下,話語漸漸有些難過:“哥哥最近怎麼老是生病呢……”

  入夜時分,錢勝、張熙知道林清平還要殿試,也沒有讓他喝太多的酒,連推帶罵地把他送回去準備。君閒跟景王同道,自然一起走。

  方才幾人借著酒勁幾乎無所不談,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日子。如今走進夜風中,被這微寒的風吹去了大半酒意,君閒也清醒過來。他們兩人是最應當避嫌的,他們一個掌著能取人性命於無形的暗衛,一個掌著護衛皇城安全的禁軍,若是要謀害當今聖上,定然無往不利。

  從前他這個閒散統領或許沒什麼,如今朱厚洵已對他心生芥蒂,又悉數將事情與景王說了,於公於私,景王也該與他斷了往來。景王行事,他越發看不透了……

  在望江樓時似乎已經把話都說完了,兩人相攜走在街上,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不過能這樣與他慢慢走在夜色里,也已令他萬般欣喜。

  他們漸漸望見了景王府的樓台,景王才停下腳步,回身見君閒臉上的笑容一滯,心中也五味雜陳,卻還是問道:“馬安的事,你為何要這樣做?你平日裡沒有絲毫進取的模樣就算了,居然還當著我的面做出那種事,真當我會幫著瞞下所有事?”

  君閒見他疾言厲色,略略後退了一步,笑著說:“殿下也知下官未來數十年的俸祿都被扣光了,自然得想些法子斂財,從前什麼事殿下都幫下官,下官也只是習慣了……”

  景王打斷:“不止馬安,對不對?”

  君閒把玩著摺扇,漫不經心地道:“是還有幾個。下官想著即便我不應承,他們也會找上別人,不如就由下官來好了。”

  景王心中翻騰,他已從朱厚洵那得知他假詔行事,起先他還不信,許多蛛絲馬跡卻動搖著他的信任,尤其是暗衛發現君閒收受馬進德等人賄賂。思及此,他沉下臉:“說出來,陛下那邊我幫你瞞過去,只是這些人不能放任。”

  君閒眨眨眼,得寸進尺地問:“連帶‘馬鞍落馬’的份也壓下去嗎?”

  景王深吸一口氣,道:“本王當時在場,可以證明馬安是誣告攀咬。”

  仿佛當初跟蔡子言那群世家子弟起了爭執,求來了景王收拾爛攤子一般,君閒眉開眼笑:“謝殿下。”

  景王無奈地道:“馬進德當初在利州的所作所為,我也看不過,只是你這法子太不智,傷人一千,損己八百,實在沒有必要。”

  君閒一怔,想不到景王居然知道馬進德,但他身邊有衛平疆,認得那個污衊利州人投降逃回帝京享福的無恥小人也不出奇。他轉開眼,“下官不過是被孔方兄迷了眼罷了。”

  他只圖痛快,哪管傷己多少。不過景王已經讓步,他也很識趣地拿出藏在袖中的名單。

  景王還想說什麼,前面一個朱厚洵的近侍已經急沖沖地跑過來:“殿下,您總算回來了吶,陛下都派人過來催了好幾回了……”

  景王側身朝君閒微微笑,上了宮中來的輦架,深夜入宮,也不知是為了何事。

  第39章 蘄州計

  君閒很快知道景王為何入宮,因為第二日就已舉國皆知。

  宮中雖然有不少美人,但後位虛懸,六宮由太后及太皇太后暫掌,白日裡景王稍稍跟兩位閒得慌的老人提個醒,後宮馬上熱鬧起來,朱厚洵也坐不住了,連夜請景王入宮商量。

  次日早朝便知會了百官,這些官員一掃往日的頹唐,都琢磨著將女兒送進宮,連殿試的事也不怎麼上心,走過場似的憑朱厚洵欽定三甲。朱厚洵格外高興,見到高居榜首的林清平是由林子任舉薦,心裡早就定好了名次。

  折騰到午後,也不再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了,趕忙回家籌措,作為狀元的林清平倒是被朱厚洵留下好生撫慰了一陣。

  君閒在朝元殿外隨意地立著,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循著那毒蛇般的目光望去,不期然地見到個青袍史官。他想了想,便走上前去笑著說:“林史官最近忙著修撰臨朝史,入宮的次數倒是少了。”

  林子任沒想過他會主動搭話,微微詫異,但他收斂鋒芒二十餘年,當然不會露在臉上,他臉上猶是那漫不經心的笑容,拱手見禮:“見過張統領。”

  君閒按著腰間漂亮的佩刀,狀似無意地問:“我近日聽了個笑話,說的是‘鷹非甘泉不飲,非鮮肉不食,守著死水腐屍的舐梟見鷹從空中飛過,卻以為鷹要來搶它的食物’,你說可笑不可笑?”

  林子任被連日來知曉的事實壓得透不過氣,君閒這句話恰恰踩到了他繃得最緊的那根弦,他目光一厲,“張統領的意思是你要奪下官這小小的史官之職?區區六品小官,張統領何須掛心……”

  君閒見他緊張到這種地步,心情立時轉好,斜睨他一眼,笑著說:“本統領是說,我這舐梟目光短淺,你莫要和我搶就好了。”

  待他施施然離去,林子任額角已然冒汗,見到往來的官員還是如常見禮。手背卻青筋畢現,心中忐忑,不知景王是否將他們密議的事告訴這禁軍統領。若把他逼急了,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得想辦法把他調出京畿再下手。

  君閒才緩步回到自己處理禁軍內務的地方,就見到唐越抱著幾十卷丹青從門外探個頭進來。

  直到他身後的許武沒好氣地踹了他屁股一腳,才見連滾帶跑地溜進來,嘩啦啦地將那些裱得精細的畫扔了一桌。許武則比他好多了,整整齊齊擺一邊。

  唐越嘖嘖稱奇:“這些官員的手腳可真夠快的,才那麼一會兒工夫,內監司已經收到這麼多了,指不定我們一個來回那邊又送來了許多。”

  他本來還想說狗見到骨頭也沒這麼急,卻聽許武嘿嘿直笑:“我妹妹也在裡面。”念在彼此是生死澤袍,唐越把話吞了回去。

  君閒隨意地攤開幾張美人圖,見到的都是腰細如柳,體態婀娜,也不再看了,只是嘆息道:“若這些人養兒子像養女兒一樣費心就好了。”

  剛將禁軍調配好的錢伯顏一踏進屋內就聽到君閒這句話,老臉一變,心裡感慨萬千:大人果然還是喜好男風……

  錢伯顏難得徇私一把:“大人仔細看看,若有中意的便不傳上去了,等陛下大喜之後,大人再上門去提親……”他相貌老成,久而久之也就將自己當成禁軍的大家長,君閒在禁軍中算得上是年輕的了,他更是時時關懷備至。

  君閒啼笑皆非地瞧著錢伯顏,心中卻一暖,有錢伯顏在,禁軍怎麼也不會吃虧,他微微一笑,問道:“伯顏,你這些年一心撲在禁軍上,恐怕許久不曾休沐了。”

  錢伯顏滿眼感動,心道大人你終於發現了,臉上卻還是沉穩如常:“沒有的事,大人自幼體弱,自然經不起值夜的苦。”

  如果不是屢立奇功,以及先帝的一封遺詔,照他三天兩頭託病不上朝的德性,哪裡能坐穩禁軍統領的位置。當然,沒有錢伯顏這任勞任怨的副統領,許多事也是做不成的。

  君閒也覺得虧待這天生老態的副統領,溫聲道:“伯顏,你可知道你的族弟入朝為官已經六年了。”

  錢伯顏一臉茫然:“啊?”他自小被賣到前統領家中,受他提攜入了幼軍。經歷常山那慘烈的一夜,他一心要整治前統領留下的幼軍,更是狠下心來斷了與家裡的聯繫,除了當初接到的喜報也只是將幾年攢下來的餉銀送了回去,沒有再打聽。

  見錢伯顏對旁人事事掛心,對自己的事卻懵懂至此,君閒拍拍他的肩:“這些美人圖你拿回去,看中哪個就壓下來,改天我們齊齊去為你提親!你再不娶,以後跟兒子出去可要被當成爺孫倆了!娶個媳婦兒,你也能愛惜自己……”

  錢伯顏看見比自己年輕不只一點半點的君閒老氣橫秋地吩咐,呆呆愣愣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們兩個兄弟,一個剛正過頭,一個眼裡只有禁軍,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啊,”君閒敲打著桌沿,“不過這就能讓一些人放心了,隨你們吧……伯顏,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去跟趙將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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