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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王忙忙碌碌一個來月,終於把事情定下來,剩下的就是上奏朝廷,等小皇帝乾坤獨斷。

  邵清池得知是攝政王在三州坐鎮,來了數封密信,勸導景王看清時勢,也跟他分析了小皇帝要他來豐州並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試探他是否有異心。

  他離京時毫不留戀,足以讓小皇帝信任他,而此番又為朝廷立下大功,日後在小皇帝面前的分量將會越來越重,還望他不要對小皇帝心懷怨恨,叔侄齊心,共守臨朝江山。

  景王知邵清池是施時傑舊部,一心向著朝廷,這次三州之計恐怕也是他所獻。

  邵清池信中還知會他遼國境內動亂已起,遼國怕臨朝趁機夾擊,已派人來求和。求和的使者將會在下個月抵達臨朝境內。

  這次的來使是遼國蘭家的長子蘭秀霆,若是朝中大多數主和派的官員不知三州實況急於應承,臨朝就會少了許多好處。

  景王正準備將開掘運河的事上奏朝廷,當即也不耽擱,跟利州、羅州的官員辭行,踏上了回京之路。

  三州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回來,帝京籠罩在一片歡欣之中。

  今日御駕親臨,迎接從豐州歸來的攝政王。滿城百姓都被勒令不許出行,各處高樓更有禁軍把守盤查。

  其實以往迎接凱旋之師都是萬人空巷,豈有不許出迎的道理。不過一見到錢伯顏苦著臉奔波在大街小巷,不用想也知道是禁軍統領懶病又犯了。

  唐越是埋伏的好手,自然也領著他的百勝軍清理可以設伏的地方。難得穿上正經服飾的禁軍統領張君閒一身黑色戎服,烏髮由玉色髮帶束起,騎著追風烈馬隨駕出城,更顯丰神俊朗。

  看他臉色的確有些削瘦,的確像大病初癒的樣子。而且這些日子他安份了不少,至少早朝也有乖乖參與,彈劾他的人也少了。

  禁軍有老成穩重的錢伯顏在,內監司本來就是宦官打理的,張君閒這個少府不過是掛個虛銜。見兩邊都沒出什麼紕漏,小皇帝朱厚洵也覺得由這小子領著素來充當皇家儀仗的禁軍倒也不錯,至少自己做事時不會處處制肘。

  正想著,已經見到遠處煙塵滾滾,百騎自日邊踏來,宛如天降之兵。離御駕還有十來丈,連日在馬上趕路的景王躍下馬背。

  他身後領著來時的王府親衛,他們也或多或少地參與到利州截殺蘭秀龍那場戰事裡,見過血的兵就像是開過光的刀,鋒芒畢露,與離京那日已經大大不同。

  在他們中間明顯有張稚嫩面孔,這孩子大約十五六歲,身後背著杆銀槍,戎袍的大袖被風吹得鼓了起來,獵獵作響。

  景王容色不改,單膝扶劍而跪,朗聲呼萬歲。身後百人亦隨著他齊齊跪地,聲音如洪鐘般渾厚嘹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也恍然回神,讚嘆景王果然是天家姿容,但是這份氣度就是常人不可及的。他們亦伏地就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朱厚洵在位這麼久,原該習慣這樣的仗勢,心頭卻還是忍不住一陣激盪。他匆匆地從龍輦上下來,臉上稚氣猶存,居然紅了眼,親自上前扶起半跪執禮的景王:“皇叔……”

  他這一聲倒是真情切意的,從林子任跟他說這個皇叔可以放心依賴時,他就一直盼著景王從豐州回來。

  在百官驚詫的目光中,朱厚洵將景王拉上了馬車,提袖拭乾眼角的淚,露出笑容,與景王交談起來。

  隨著輿架緩緩駛向皇城,百官亦齊齊起身。

  禁軍統領張君閒騎馬尾隨,遠遠見那御輦上叔侄相得,談得正歡,心裡也是十分高興。

  江邊薰風吹來,垂柳徐徐拂動,帝京內外果真是一團和氣,其樂融融。

  蘭秀霆果然在次月來到帝京,這時景王已經跟朱厚洵講明了三州的大好局勢,也將邵清池的信使引薦給他,只是有默契地隱去關於君閒的事情。

  朱厚洵如今對遼國已經不是一無所知,所以並沒有急著見蘭秀霆,而是讓他呆在驛館好好等著。

  君閒在張府內也收到了邵清池的密信。邵清池這次是要他打壓蘭秀霆的氣焰,好讓他助蘭秀龍奪得蘭家大權。

  這要此計一成,將來遼國大半勢力便抓在蘭秀龍手中,有他這個曾跟蘭秀龍共患難的細作在,遼國也就不足為懼了。

  君閒將信放到燭火里燒得乾乾淨淨,走出門外,見旁邊的府邸又是黑燈瞎火,想必又被小皇帝留在宮中。

  當初邵清池找上他,他也有些遲疑,但邵清池在反間方面的確是高手,因此便聯手設了豐州一局。

  其實景王去便去了,他不必走這趟渾水,偏偏放不下心那時候景王那種萬念俱灰的狀況……要親眼看到他還會擔憂、還會在乎,才能安心。

  這時唐清似乎聽到動靜,從偏院走了過來。見他面色沉沉,君閒也不生氣,笑著說:“唐清,這次我也把你的弟弟完好無缺地帶回來了,你擺什麼臉色給我看,都一個多月了,還是這個樣子。”

  唐清也不可能真的與君閒算帳,無奈地道:“大人可知若是讓人發現了你擅離職守,會有什麼後果?”

  君閒氣定神閒地一笑:“頂多革職查辦,擔心什麼。”

  唐清有些咬牙切齒:“若讓他們知道你私自篡改三州法度、更變三州官吏,又會如何?”

  君閒但笑不語,豐州那些事唐清並沒有參與太多,他也不準備與唐清細說。

  皇帝最重皇權,若知他曾在豐州如此肆無忌憚,恐怕會龍顏大怒,所以趁著這次景王在三州大刀闊斧的整治,讓韓淵跟藍栩將以前瞞報的調配報上去,好圖個名正言順。

  至於景王知曉與否,他並不在意。若景王哪日因這些事情追究於他,他便可以……

  君閒微微一笑,拉著唐清談起許多布置,彼此都不再提剛剛的話題。

  唐清知道君閒晚上素來少眠,也不再客氣,將平日君閒不肯聽的政務揀些重要的跟他一一講了,盼著他對著些多上點心。

  主僕你來我往地談了大半夜,直到唐越從窗外探進頭來,笑嘻嘻地敲敲窗子,他們才發現天邊已經微微發亮。

  今日早朝也是朱厚洵接見蘭秀霆的日子,他再懶散也得去會上一會,否則就辜負了邵清池的期望。

  唐清的職位不高不低,恰恰要跟在郎中令蔡子言身後去朝聖,也不敢耽擱。他眼圈微微發黑,萬分無奈地望著神清氣慡的君閒,知他昨日當值時又偷睡去了。

  君閒在唐越利落地將寶藍衣袍換成了禁軍服飾,對於蘭秀龍那倒霉孩子的哥哥,他倒是很樂意一會的。

  但是疏懶的性子不改,等唐清出發半天,他才慢騰騰地領著唐越入宮。

  因為有遼國使者前來,禁軍顯得分外肅然。君閒仔細端詳片刻,上前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讚嘆道:“頗有錢副統領之風啊!”

  被他稱讚的那個禁軍臉色一苦,小聲嘀咕:“大人,出去的時候別人都說副統領是咱的老教頭,屬下沒這麼老吧……”

  君閒正色道:“我只是說你站姿沉穩,沒說你老。”

  周圍聽到的人俱是忍俊不禁,在天闕之下,竟也沒了那滿心沉重。君閒眨眨眼,也微微一笑:“這就對了,區區韃子,實在沒必要放在心上。”

  這時候在禁軍中聲望頗高,名聲也頗大的錢伯顏焦急地朝宮門這邊走來,見到君閒,簡直如蒙大赦:“大人,你總算來了!”

  君閒笑意不變,伸手扶住他:“慢慢來,不用著急,莫不是蘭秀霆折騰出什麼事來,把我們的副統領著急得又老了幾歲了?”

  錢伯顏老臉微苦:“大人,你就別笑屬下了,這次我們丟臉丟到家門口了。那個遼國來使獻上一把四石神弓,乃是百年前旭日大將所用,只不過那來使說若沒人能拉開,便會帶回遼國。”

  “旭日大將所用的弓,”君閒摸摸下巴,錢伯顏正期待他抒發豪言壯志,卻聽他沉吟道:“這麼多年了,還沒破嗎?”

  錢伯顏:“……”

  君閒見錢伯顏瞬間像個乾癟的老頭子,也不再逗他,笑著說:“陛下都在宮裡的校場吧,我們也去見識見識。”

  校場上,幾個武官額頭冒汗,焦急地盯著場上的一名校尉,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個能拿出手的人了。

  立在景王身後的衛平疆神色微動,頻頻望向景王,卻見他的視線在禁軍中搜尋著什麼,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而小皇帝朱厚洵的手已經握成拳,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最經不起激,最咽不下那口氣。正要發怒,卻聽禁軍外圍傳來一個請命的聲音:“陛下,可否讓臣試一試?”

  朱厚洵扭頭一看,發現是那個鮮少出風頭的禁軍統領張君閒,林子任曾跟他說這人是弄臣,他心中有些遲疑,望向青階官員所在的地方,卻見林子任點點頭。他一咬牙:“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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