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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叔玉臉上一紅,將事情一一道來,末了請罪:“是兒思慮不周……”

  話到一半,便被女杼擺手打斷:“不要總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你思慮不周,我們也都思慮不周。操之過急了,希夷年紀也不小了,也沒有想到這個,她天生傻大膽,也不好。我也是,她爹也是。你做得很好,知錯就改,走岔了路,趕緊折回來,找對了路,接著往前走不就行了?”

  “哎……”

  “愁眉苦臉的做什麼?有那功夫,想點正事兒。早知道錯,比錯事做下要付出代價了,要好得多。”

  “是!”太叔玉重新振奮了起來。

  母子二人開始商議起接下來的事情來,太叔玉詫異於陳後的好說話。女杼道:“她與阿先,有些芥蒂,不好強硬。”

  太叔玉作出一個明白的表情。

  女杼道:“你再將陳侯他們說的話,仔細說一遍,咱們再過一過。”

  太叔玉慢慢複述了一回,自己也發現了:“陳侯……只是反對現在稱王,沒有反對希夷與唐公並稱?”

  女杼沉思著點點頭:“或許只是第一步,慢慢地提要求。唔,也沒什麼,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咱們將事做好,據有更多的土地、打更多的勝仗,誰還敢小瞧呢?”

  太叔玉點頭:“是。對了,婚期?還有新城?”

  “你怎麼看?”女杼頗為重視太叔玉的觀點。

  太叔玉道:“新城,我看是必要築的。唐國也有內患,凡傳承悠久之國,必有種種積下來的惡習,想改,換個地方是最方便的辦法。又逢大水,想治水,就要挪挪地方……”當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又是那個算無遺策的太叔玉了。

  接著,太叔玉又說了婚期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賓客雲集,久不見成婚,會心生疑慮的!”

  “可是,新城沒有築起來。”

  太叔玉果斷地道:“便在唐宮又如何?仗還要打,水還要治。結髮為夫妻,也不好分得那麼清楚的。”他有點不好意思講,女杼既與屠維夫妻恩愛,怎麼看女兒的婚事,反而……嗯,算得太清了呢?

  女杼垂下眼來:“好。”

  雙方想到一起了的時候,合作便順利了許多。

  太叔玉再次與姜先等人會面,雙方都笑吟吟的,最痛快的人成了姜先。見太叔玉表情一片輕鬆,便道:“看來祁叔是有主意了?”

  “不錯。”

  “既如此,你我都寫下來,看看是否一樣?”

  “好。”

  其實,雙方懷裡都揣著一本帳呢,此時卻又都裝模作樣,各執筆疾書。寫完吹乾墨跡,交換了看,不由同時笑出聲來——寫得都是同樣的幾件事情,細節上微有出入,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容濯仗著資歷,將兩份竹簡一齊拿過來,姜先寫什麼,他早知道,是以先看太叔玉的手書,看完也是大笑,將竹簡遞與偃槐。偃槐看完,將竹簡一卷,不斷敲著面前長案:“妙妙妙!這樣還不結親,什麼樣才能結親呢?!”

  當下約定太叔玉與女杼返虞,姜先在唐,準備婚禮。婚後,姜先與衛希夷率部啟程。前番南下是拼殺,此番同行卻是去挖土。既成為親,太叔玉愛操心的性子便姜先身上移得就更多了一些:“工程浩大,恐久不得歸,唐都之內,還望好自為之。”

  容濯不客氣地向太叔玉請教:“祁叔久在天邑,可有教我君?”申王身邊的人,對申王謀算唐國的事情,不會一點也不知道吧?說不定,當初……就有你小子的手筆在內!

  容濯講得客氣,太叔玉不好意思了起來:“咳咳。”塞給姜先一片竹簡,上面便是名單了。申王謀劃唐國之事,太叔玉豈止知道?

  容濯到老反比年輕時更放得開,扯住了太叔玉的袖子,必要他再多說些。太叔玉不好意思了起來,昔年策劃有他的一份兒,如今出賣了當初被利用的唐國大臣,再反過來對付他們,有些尷尬。一指偃槐,含糊地道:“你們有能人,問我做什麼?”

  微帶狼狽地想逃掉,容濯哪裡抓得住他?偃槐將袖一挽,擋在了去路上,笑道:“何妨一言?”

  太叔玉無奈地道:“我倒盼著申王再次用他們,則唐公就可以立威了。”

  “申王會不會再次用他們呢?”

  “會,”太叔玉索性說開了,“知道我在,必然知道我能猜出來,然而,若是唐公與舍妹婚期順利。申王也不得不鋌而走險。許多事情,不是因為笨才去做,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了。”

  容濯冷哼了一聲:“他做王也夠久了,還要他兒子接著做王,明明可以選禪讓!”

  是的,禪讓,一種……並不古老的制度,只是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沒人願意去做而已。諸侯在自己家裡,早早反對禪讓,國家不傳給兒子,也要被弟弟拿走,又或者給了侄子。說起稱王,就又想做王的含蓄一點了。一旦自己做了王,想法又是一變,在這一點上,姜先極為誠實。

  太叔玉趁他義憤的當口,掙脫了偃槐,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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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叔玉前腳回到虞地,偃槐後腳便作為姜先的使過來納聘了。

  到得虞地,先吃一驚,不過一月光景,虞地已經能讓人明顯地感覺出變化來了。具體說不上哪些,卻真的條理分明了。

  衛希夷正在丈量土地,誅殺了“叛逆”之後,戰獲的分配是一門大學問,分得不公道,或者讓人覺得不公道,都容易引起離心。她分戰獲的時候十分狡猾,將部分領地劃分在泛濫區,以身作則,先取了一塊泛濫區的土地,肥瘦相間,再分與人泛濫區的土地時,便沒有可供借題發揮的了。

  她又規劃了河道,將規劃區內的人口遷出,重新安置。這也是一門學問,河流從上游到下游,水流漸緩,河面漸寬,必須依勢而為,否則便是人為製造洪水了。

  大災當前,有人雷厲風行的指揮,躁動的人群便很容易被影響,如果指揮有效,便能夠獲得他們接下來的認同。

  接待偃槐的事情,是由太叔玉來完成的。婚禮的流程,衛希夷很清楚,但是整件事情卻不需要她去插手。陪嫁如何,地點如何,等等等等,她只要等太叔玉將事情商議妥當了,回來告訴她就好。

  她自己……去了河岸。

  太叔玉與偃槐兩人早有共識,依照千百年來的習俗,參考了聖王制定的禮儀,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媵!

  諸侯聯姻,女方要以姪娣為媵。許後嫁與南君,帶了同姓女子數人,其中一個便是王子喜的母親,許夫人。衛家原本並不顯赫,也非諸侯,並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太叔玉卻是在貴人里打滾兒的,斷不會忘了這個。

  不帶媵,顯得女方寒酸不重視男方,不重視婚姻。帶媵……要到哪裡找?找了,就合適了嗎?

  猶豫片刻,太叔玉奔到了河岸上,尋衛希夷拿主意。

  衛希夷反問道:“一定要有?”

  “這……”

  “我沒想過要,唔……要是不礙事兒,就不要了吧。”衛希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直覺。

  太叔玉低聲道:“這話該娘對你講的,你……那個……你回去問問娘吧。”

  衛希夷古怪地道:“他是要做王的人,我也是要做王的人……”

  太叔玉不愧是衛希夷的親哥哥,跳起來將她嘴巴掩住了:“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他要媵,你就也要媵了,是吧?

  為妹妹籌辦婚事,隨時要有冒一頭冷汗的準備吶!

  好在要考慮的都是細節,太叔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與偃槐周旋,將婚事準備妥當。再將妹妹從河邊扯回來,塞給母親、妻子去打扮,繼而攜妹妹出現,向前來道賀的諸侯致謝。

  夏夫人熟悉最新的妝容,一雙巧手將衛希夷的明艷表現得淋漓盡致。衛希夷自己還不覺得,唯恐:“不會顯得太兇,嚇到人吧?”

  夏夫人笑得直打跌:“不會不會,放心!你是最好看的新婦!”

  衛希夷道:“嗯,我知道我很好看。”

  夏夫人撐不住了,伏在榻上直捶被子。女杼忍不住揪住衛希夷的耳朵好一通叮囑:“你給我撐住了!與阿先怎麼樣,你們自己的樂趣,沒人管得著。在外面,正經些!”

  “嗷!疼!”衛希夷的離愁並不濃,擔心也沒有,更多的是期待與好奇。不知道婚後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有什麼改變呢?再改,再變,也還是要離開唐都,往下游挖河的,對吧?

  帶著好奇與期待,衛希夷被哥哥往車上一裝,兄嫂二人將妹妹護送到了唐宮,眼見賓客雲集,唐宮一片歡騰,太叔玉方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他自己娶親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累!

  衛希夷一直很乖,她心知肚明,給她道賀的諸侯,倒有一大半兒是衝著相信太叔玉來的。太叔玉二十餘年來之表現,值得信賴,而自己不過初露頭角而已。根基不穩,稱王之事,果然是急不得的。於是,她表現得斯文有禮——這點很容易做到,多看看太叔玉就明白了——顯得沉穩可靠。餘下的,要靠打理新併入越國的領土,以及治水來實現了。

  到得唐宮,她又是另外一種樣子了。

  對於一下陪嫁不少、媵妾全無、親近強硬、哥哥俊美的新婦,唐宮上下好奇極了!賓客們也嘀嘀咕咕:“居然沒有媵……”、“唐公日子有得熬嘍……”、“聞說新婦兇悍,殺人如麻……”、“反正是唐公娶,不是我等娶。”、“沒錯,我等只要一個能幹的王就行了。”、“噤聲!此事怎可胡言?不見天邑有使者來嗎?”

  天邑確有使者來,申王做事周到,派了近百人的使團,攜帶珍奇而來。

  一齊圍觀衛希夷。

  諸侯聯姻,不帶媵妾,多新鮮吶!多……寒酸吶!真是又寒又酸,醋意十足。

  等看到人,他們就後悔了——有這樣的媳婦,誰還有心情追究有無媵妾陪嫁啊?!

  【唐公賺大了!】、【有這樣的妻子,她想殺誰,我給她捆了來,給她遞刀子!】、【唐公先前倒霉,一定是把運氣都用在了娶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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