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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這舔犢之情從一開始便是一個謊言。

  芸娘是橫插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刺入的是致命位置,若沒有機會將其拔下,這根刺的傷處終將會潰爛腐壞。

  這輩子他都無法再完整。

  孺慕之情,是孩童最初心裡最純潔最美麗最寶貴的那一抹善,唯有帶著這抹善,在萬物芻狗的塵世間行走,才能堅定踏實。

  她雖然未曾有過,但她希望曾經擁有過的人不要失去。

  她希望何東知道,芸娘是真心疼他愛他,拿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兒。

  芸娘本姓陳,其父是俞釋手下的一名幕僚,在官場博弈里被推出來當了替罪羊,滿門抄斬。芸娘作為陳家唯一的孩子,被俞釋偷龍轉鳳救下。

  俞釋安排她做貼身丫鬟,朝夕相處間,她漸漸愛上這個眼裡藏著傷,內心桀驁的男人。

  她願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冒著天大的風險,隱居山林撫養俞釋悄悄從皇宮送出來的嬰孩。

  她這條命本就是俞釋撿回來,還給他亦無妨。

  她撫養著嬰孩長大,心漸漸地在兩端反覆撕拉。

  屋內的聲音慢慢轉為低泣。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何東走了出來。

  他視若無物地背著手昂首走在前頭,趙珊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不言不語,直至走到一叢翠竹旁,窸窣的腳步聲驚動棲在竹林間不知名的小動物四處逃竄,何東如夢初醒般,一把將她緊緊抱住,把頭埋進她的肩胛,語帶哽咽,輕聲道:“謝謝。”

  趙珊嘴角微微上翹,像哄哭啼疲累的幼童,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俞釋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

  自他收到丁一傳回來的消息,那小子未能按照計劃消失之後,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他反覆琢磨過往十八年來的點點滴滴,發現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漏算可能之後,這才安下心來,將顯明皇族累積三百年的龐大財富,有條不紊地搬往私庫。

  藉由這筆巨額財富,他養起一群極為彪悍的人馬。

  他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

  眼看著謀劃了二十二年,不!不止二十二年。

  自皇兄被立為太子的那一刻起,這念頭如草籽般,在他腦海里生了根。

  父皇死後皇兄順利登位時,這草籽早已在他身軀里瘋長,他快要壓制不住。

  於是,他開始著手安排。

  可還沒等他動作,皇兄突然死了,沒過多久,皇嫂也瘋了,只留下一個幼子。

  他扶植幼帝上位,代為攝政。

  權力的滋味,香甜又妖嬈,甚過婦人豐盈的身軀,如同阿片,一旦沾染上,便再也不捨得扔下。

  十八年的光陰,一晃而過。

  他正值壯年,自然不甘。

  老天大發慈悲地,給他送來皇室秘辛。

  他大喜,渾身顫抖地不能自已。

  真是老天開眼,偶發的一次善心,竟然結下這般善緣。

  俞氏,盤踞在顯明王朝這片土地上,已有三百餘年的大家族,有一祖訓:雙生子必殺後至者。

  他不屑一顧。

  這幫老東西,制定出條條框框,維護不知所謂的嫡子嫡孫。

  如俞懿那般人頭豬腦的蠢貨,因著早生兩年,即能占據至尊之位。如他這般才華橫溢,因晚投胎兩年,便失了問鼎天下的機會。

  他如何甘心。

  他忽然想到一個有趣的把戲。

  本應在出生時就被父皇親口誅殺的幼子,日後長大,盛名天下時,得知自己身世,該引發怎樣的轟動。

  他安排人悉心教養這枚棋子。

  只是後來,他如願得到想要的東西,慢慢忘記這枚棋子。

  等到某一天,他突然想起,準備將它摧毀時,這枚棋子終於發揮出它的妙用。

  而現在,這枚棋子逼得他如利箭在弦,不得不發。

  安平王之亂剛壓下去沒幾日,前攝政王俞釋,在初夏的一個深夜,率領軍隊攻入皇宮。

  當夜正逢月中十五,俞匡正在馬皇后寢宮置寢。

  相敬如賓的兩人裹著一床錦被,睡得正酣。冷不防沉重的宮門被人一腳踢開,披堅持銳的兵士潮水般湧進來,將偌大的鳳來殿擠得嚴嚴實實。

  俞釋身著細鱗龍紋盔甲,腰挎長劍,神采奕奕地跨步進來。

  被人從熟睡中驚醒的俞匡正,呆呆坐在床榻,瞧向著俞釋,神情裡帶著不贊同,“皇叔,你若想要皇位,侄兒早說過願意雙手奉上,何必這般大動干戈,壞了自己名聲。”

  俞釋被他的話氣得笑出聲來,“俞匡正啊俞匡正,你這豎子,端得一派忠厚老實,暗地裡做出的齷齪事真以為可以瞞得住你叔叔我的眼睛?”

  他拍拍腰間長劍,憤恨不平道:“你教唆你那親兄弟,逼得叔叔走投無路,不得不反。”

  “叔叔,你怎可這般說侄兒?只要你願意,侄兒這就擬旨將皇位禪讓給你。”

  俞釋緩緩地將長劍從劍鞘里抽出,右手大拇指輕輕撫摸著劍刃,拉出一條血色紋路,“你真以為你那兄弟是個好相與的?若他知道,當初你和我達成的交易,你猜他會不會放過你?”

  一臉憨厚的俞匡正,瞧著俞釋,倏地嘴角一動,嘲弄的笑浮上眼底,整個人顯露出一股鬼魅之氣,“叔叔,你總是這般沉不住氣,難道年紀太大,腦子也跟著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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