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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子白了妹妹一眼,說道。 「我想,夕鶴想說的大概是,莫非橫堀是和黑崎一夥的?那樣的話,也許黑崎就藏在橫堀家裡呢!對吧,淺見君?可以這麼想吧?」 「這不可能。」淺見斬釘截鐵地否定道,「黑崎可是個復仇狂啊!他再怎麼無處可逃,也不會和復仇對象握手言和的。如果他能做出這樣的妥協,當初就不會殺人。黑崎去見橫堀老人,只能是為了要殺掉他。」 「那麼,黑崎還會為了要殺橫堀老人再去那裡嗎?」 「不,也許不會去了吧。警察也是那麼想的,他們已經解除了保護措施。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三鄉先生和夕鶴小姐身邊的刑警也都不見了蹤跡了嗎?」 「嗯,說來也是啊!」 伴太郎重重地點了點頭。 「淺見君說的確實沒錯。原本一直在我周圍晃悠著的便衣警探,一夜之間都沒了蹤影。我以為他們是巧妙地隱藏起來了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夕鶴你那邊怎麼樣?」 「是的,經你們這麼一說,好像我身邊的情況也是如此。……這麼說,這齣復仇慘劇已經結束了嗎?」 「這個嘛……『結束』這個說法好像有點問題。」 淺見意味深長地說道。 「咦?照你這麼說,該是什麼呢?」 「其實啊,我總有這麼一種感覺,這一切果真是一出復仇慘劇嗎?」 「什麼?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如果你們回顧一下這一系列的連續殺人事件,就會發現一個非常奇妙的問題。簡單說來,黑崎這個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把寫著『花兒無價』的小紙條交給夕鶴,又在甲戶先生那裡留下了『尋找故鄉』的字句,看似是精心導演的一出恐怖的復仇好戲。而實際上,卻是走一步算一步,錯誤百出的。至少怎麼看也不像是經過了三十五年精心策劃、深思熟慮的方案。」 眾人都為之感到驚愕,牢牢地盯住了淺見一張一合的嘴唇。 「第一個被害人甲戶天洞先生是直接導致黑崎入獄的重要證人,所以成為黑崎的頭一個復仇目標,這一點似乎還能令人理解。但是,緊接著被殺的卻是與黑崎一起服過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額地友延,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而且,接下來的受害者是泉野梅子一一她是六個證人當中作用最小的一個,也是完全不起眼的一個。也許她在當年的調查審判階段並沒有積極作證,甚至如果不仔細閱讀審判記錄的話,都不會知道梅子小姐的證詞能使黑崎定罪。連這樣的人,黑崎都要把她作為復仇對象,加以殺害,他的腦子實在是讓人搞不明白。」 「可是,黑崎不是已經殺了他們三個人嗎,所以……」 淺見抬手制止了還想繼續說下去的伴太郎,自己接著說道: 「如果黑崎是對的……對不起,請原諒我用詞不當,他有正當理由要實施復仇計劃的話,那麼應該採取的順序是:首先殺掉甲戶先生,接著是三鄉先生,然後是橫堀老人,最後才是梅子夫人——這樣才符合邏輯。然而實際情況卻是亂七八糟的,甚至中間還夾帶出一個毫不相干、全無瓜葛的額地。這簡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淺見君,你看,會不會是這個原因呢?」力岡插嘴說道,「他是不是想先從容易對付的人下手呢?」 「那樣的話,應該先拿橫堀老人開刀的。沒有比他更容易得手的人了。因為他是孤零零的獨自一個人住在那座偌大的紅花紀念館裡。而且,黑崎不可能直接從北海道跑到東京來的,因為他總要先回趟老家——山形,看看世間的變化,了解仇敵們的境況吧。至少,山形是他的必經之路。他在獨自一人留在山形的橫堀老人面前過而不停,甚至之後又專門去了一趟山形,還是放過了他,這一切只能讓人聯想到,黑崎沒有要殺橫堀老人的意思。」 「那麼,果然如此嘍!」 透子拉開嗓門說道。 「橫堀和黑崎還是一夥的吧?」 「不,正如我剛才已經說過的,如果這幾宗連續殺人案確實是黑崎所為,就沒有這種可能性。你們想想,他一心要把積壓在心頭長達三十五年的怨恨通過復仇的方式發泄出來,又怎麼可能會和仇人握手言和呢?」 淺見斬釘截鐵地說道,那口氣就像當年伽利略斷言「地球是圍繞太陽轉的」一般肯定。 「淺見君,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伴太郎焦急地問道。 「因此,我懷疑,這一切到底是不是所謂的黑崎的復仇行動。不,與其說是我個人,倒不如說是警察呢!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了。」 「警方?……嗯——可是,如果這不是復仇,又會是什麼呢?」 「是啊,又會是怎麼一回事呢?」 淺見的臉上浮起一絲讓人猜不透的曖昧笑容。 「總不會是傳說中『嗜殺成性的狂人』所為吧!」 「不、原本大家都以為是黑崎所為,因而制定了相應的調查方案,問題正是出在這兒的……警方似乎已經開始從頭調查了。」 「什麼?簡直是瞎胡鬧!」透子大聲叫了起來,似乎要替大家出頭一般。 「那麼,到目前為止的所有調查都白費了嗎?怎麼會有這種事?……警察都在想什麼嗎!首先,如果這不是黑崎乾的又會是誰呢?甲戶先生和姑姑以及那個叫額地的人沒有任何關聯呀!難道這一切純屬偶然嗎?三個人在同一段時間內,相繼被完全不向的人,出於完全不同的理由殺害了?!」 「總之,警察是那麼想的。證據就是,他們已經取消了對你們的保護。」 「怎麼會這麼荒唐呢?這也太牽強附會了!無論怎麼想,誰都不會認為這是黑崎之外的人幹的,對吧?」 透子似乎要尋求丈夫的支持。力岡點頭表示同意,並開口說道: 「說句老實話,我並不十分清楚過去的那段往事。但是,我總覺得三個受害人先後被殺絕非偶然。那張『花兒無價』的紙條是怎麼一回事?解釋不了不是嗎?您是怎麼想的呢?爸爸。」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淺見君,我還是覺得應該照原來的路子調查下去……」 「就是嘛!他在這之前沒殺橫堀,說不準接下來就要動手了呢?」 透子說得很直接,似乎想替口氣婉轉的父親加強一些肯定的語氣。 「也許是吧。不,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警方,當然包括我在內,反倒都會理解的……」這回,輪到淺見不安了,他似乎已經沒有了自信。 「如果是那樣的話,黑崎遲早要殺掉橫堀老人和三鄉先生的。而且,說不準還會向三鄉夫人下手呢。」 「什麼?我也會……」 一直像局外人一樣的輝子,猛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緊張地抬起了頭。 「是的,如果這些案子都是黑崎乾的,那麼夫人、夕鶴小姐以及麻矢小姐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報複目標。」 「這麼說,黑崎不單單要殺幾十年前的當事人,還耍傷害他們的親人嗎?」 三鄉用恐懼和憤怒的聲音說道。 「是的,很遺憾……」 淺見靜靜地說道。 「那個人連額地、梅子都殺,所以很有可能會傷及別人。然而,黑崎畢竟也是從娘胎里生出來的,如此這般的、接二連三地大開殺戒,復仇之刃總會遲鈍的吧。但是,我想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會放過橫堀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