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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太和殿回來之後,高痣跟腳都在飄,這會兒端著藥碗一溜小跑,太師都怕他摔出個好歹來,這小奴才的身板倒不打緊,但他手裡的藥可耽誤不得。

  “這良藥苦口,日後不可再摻甘草。”

  剛把聖上從閻羅殿拉回來,是哪個混帳竟敢私自減了藥量,趙太師擰眉打量後面跟進來的太醫,面色十分不善。

  太師不虞,殿中無人再敢賣弄,高痣欲言又止,趙太師會意,清空了重輝殿。

  “太師有所不知,文昌郡公昨日給宮中引薦了一位名山隱士,不僅學識廣博而且傳聞岐黃之術登峰造極,太后娘娘已將其延請入宮,為榮王殿下診療。”

  “可有療效?”

  “成效卓著,只片刻榮王殿下的左腿就復位如初。”說起這事來,高痣至今還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雙腿不良於行的老癱子,竟有著那般化腐朽為神奇的醫術,為何不用在自己身上,還是說,這些躲在深山野嶺里,不慕名利的人行事就是如此不拘一格?

  大內進出的人都會在禁軍那裡留下明細,趙秉安自持對皇帝母子事無巨細了如指掌,可西宮詔見了這麼一號人物他竟拖到此時才知曉,這不僅代表著禁軍方面出了紕漏,更意味著永安侯府滲入宮中的暗衛都已不得用了。

  趙太師面沉如水,高痣拿不準是否該說下去,可為皇帝診療的御醫換了一批,這麼大的事情總要通稟太師知曉,太后娘娘將這份苦差事派給了他,辦不好可是要挨板子的。

  “將聖上的藥方取來,本官要親自過目之後方能安心。”

  任由小宦官在一側喋喋不休,趙秉安垂下眼帘,藏起了他眼中的驚濤駭浪。

  耄耋之齡的老人家,既能讓孟希來俯首帖耳,又把西宮太后嚇得風寒不朝,他早該想到是誰,只是,內閣里熟識的人尤在,那位怎麼就敢光明正大的出來走動。

  這偌大的皇城到底還藏著多少噬人的力量,趙氏整整六年的積攢,就這麼不堪一擊……

  政和帝心性敏感,對身旁眾人的喜怒哀樂感觸最快,他隱隱察覺到亞父在克制,但卻不明白亞父的何種情緒需要克制。

  毓慶殿自昨日起就脫離了西宮太后的掌控,那位老先生不僅負責調養榮王的身體,還主動接下了經筵學士一職,只受職不取官,算不得重返官場,但趙秉安深覺這層窗戶紙馬上就要捅破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毓慶殿中不止有榮王,太師的長子二品都尉趙鳳舉也在其中!

  趙太師在宮道上一路疾行,驚動了小半座宮城,而就在內廷永巷的入口,虛弱的孟太后死死攔著他。

  昨夜文昌郡公傍晚入宮,她本著自家兄弟慈舅心腸未加設防,結果直接被逼宮奪權,事到臨頭才發現趙喜根本指揮不動司禮監,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元恪與鳳舉被帶走,整整一夜,她被人困在西宮裡,在絕望中反覆煎熬。

  “你不能去,不能去……”

  孟氏後悔了,她當初不該去夢園請太公出山,也不該顧念血肉親情讓孟希來領兵,如今如果鳳舉遭遇不測,那她與元澈母子只怕也會被太師拋棄,屆時,母家不依,前朝無力的皇帝會落到何等下場,她想都不敢想。

  往好處說,毓慶殿到現在還沒有動靜就說明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壞的那一步,孟璋既然花大力氣把元恪的腿掰回來,又怎會輕易要了他的性命。

  趙太師克制隱忍,直至蒙括率禁軍衛隊趕至,他一把將孟太后抄至身後,示意兵馬長驅直入。

  笑話,與那樣的瘋子談什麼常理,趙秉安打定主意若是鳳舉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滅了孟氏一族,他還年輕,大不了收拾舊山河,重頭再來!

  孟璋窩在竹椅上,對趙秉安的選擇毫不意外,他從小看著這人一步步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早就摸透了他的軟肋。

  沈炳文勝在無情也敗在無情,但趙秉安這個小傢伙,用父親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至親者至謀,他要敗也只能敗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裡。”

  孟璋覺得這句話說得太好了,當初他引蘇煜搶奪這門婚事就是為了把邵柏博的妹妹與趙秉安牢牢拴在一起。邵子謙是他為盛家皇室精心培養的夢魘,也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一把朝堂利刃,他的存在保證了計劃的完美實施,但對於孟家的將來而言卻無異於埋下了滅頂之災的引信。

  趙明誠不同,此人是承襲他政治衣缽最合適的人選,他護短但心胸開闊,精於為官之道但原則未泯,從各方各面來講,由他完成自己早年的政治藍圖都是最合適的。

  為了讓趙明誠快速成長,孟璋離間了趙沈、趙邵之間的關係,將一股股勢力餵給他,司禮監、蘇家乃至於湖湘與寒門,孟璋籌謀三十餘年,未曾像如今這般感慨光陰易逝,留給他的時間所剩無幾,所以從此刻起,這個他傾盡所有安排的孩子該按照他安排好的路來走了。

  而擺在眼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履行自己曾許諾的婚約。

  第301章 江山為妝

  禁衛破門而入,趙太師不顧西宮的拖拽執意要進去, 卻在踏上石階的一瞬間被突然從裡面躥出來的長子撲了個滿懷。

  趙鳳舉享二品俸邑, 出身尊崇, 入宮說是伴讀, 但日子過的比皇子都逍遙,若非太師對其課業盯得緊,這孩子怕是早就如榮王一般被人挑唆著長歪了。

  說起來,昨夜宮變發生的悄無聲息,榮王至今仍在內室休寢,整夜都要小都尉陪著,這位剛熬過正骨之痛, 約摸得昏睡幾日。

  毓慶殿中萬籟俱寂, 趙太師要尋的人不知在何處, 突然間,東間廊閣推開了一扇鏤花木窗,八九歲的藍錦小宦奴從二樓拾級而下,呈給趙太師一塊玉飾, 那塊玉佩正是昨夜從大公子身上取下來的。

  趙太師眉捎聳動, 神色沉重,他自以為沒有動用過孟氏的人脈這樁姻緣便會隨著神宗當初的賜婚旨意作罷,卻未曾想過,孟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們父子。

  心愛之物擺在眼前,趙鳳舉並沒有急著討還,他搖了搖父親的大手, 眼神中雖有疑問但更多的還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依賴。

  雖說文昌郡公許給他許多貴重的小玩意,但趙鳳舉可不像元恪那般容易討好,舅父常言“小人奉君以利必百倍圖報”,何況父親早就叮囑過這塊玉佩要貼身藏好,不能輕易示於人前,那昨夜那個老先生又是緣何能在他頸下直接掏出這物什,舅父說這是孟家的東西,那是不是可以推測昨夜進殿的那些人都與孟家有關……

  臨危不懼,胸有溝壑,年僅三歲的趙鳳舉實在是比盛家二子強出太多,孟璋處在窗後,對那個小娃兒越看越歡喜。

  就巫鹹的卦象看,“東淵潛幼龍,雛鳳佐騰霄”,孟氏的氣運會在此子身上大盛,父親當初高瞻遠矚,一眼洞悉趙明誠的軟肋,這門婚事若成,孟氏當百年無虞。

  邵柏博一心要讓其外甥成為九五至尊,可惜他殺人有餘,執政不足,就算沒有孟璋暗中提防,他也未必能在這幾年收攏隴西那盤散沙。說到底,趙明誠在朝堂中縱橫捭闔的功力要遠勝過其妻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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