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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祈知道寧晉心中的考量,他無非是顧忌著何湛去清風道觀養病的事。若寧祈仍在玄機子門下修習,他和何湛便會同處一個屋檐下,寧晉怎會見得這種情況?

  寧祈暗自苦笑,自己到最後還是沒能贏過寧晉。

  寧祈:“保重。”

  何湛斂書點頭,沉沉地道了一句:“保重。寧祈。”

  寧祈轉身離去。

  回京的路途長而漫,馬車一路顛簸,顛得何湛骨頭架子都要散了。長途奔波讓他身子越來越差,不得已重新回到了泡在藥罐子裡的生活,幾乎每一日都在苦痛中度過。

  寧晉與他同乘一輛馬車,常抱著何湛不放手。有時見何湛睡著,沒過多久總要搖醒他一次,一臉緊張地同他說幾句話,講一講路上的風土人情和從前的趣事,得到何湛的回答才放他繼續睡。

  後來寧晉下了鐵令放慢回京的行程,萬事以攝政王為先,縱然一干人擔心皇上在外會有生命之危,但見寧晉眉宇間的愁郁和疲倦,他們竟也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

  萬事以攝政王為先。

  路過滄州時,玄機子拜訪了一位名醫,善用針灸,他請此人隨行為何湛診治,也許是找到了方法,兩人一個主內一個主外,何湛的病逐漸有了起色。

  等回到清風道觀的時候,何湛看上去氣色好很多,已經能行走自如,同去京時的狀態差不多。

  寧晉本打算再陪他幾日,何湛看著外頭一乾麵面相覷等待皇上回宮的臣子,二話不說就將他推了出去。

  再陪,滿朝文武百官都要跪滿整個山路了!

  “回宮!”何湛斥道,“再不回,不許來見我。”

  寧晉有些委屈:“回宮豈不是也見不到了?”

  何湛用額頭抵著門,不禁笑了幾聲,故而溫聲回答:“等你將爛攤子處理完,我就去宮中找你。”

  “叔可不要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何湛:身嬌體弱易推倒

  第139章遲遲(終章)

  “四殿下,皇上回宮了。”

  寧恪抬起眉眼來,雋秀清朗,瞧得報信的小宮女一愣,然後飛快地低下頭來,生怕四殿下看見她紅透的臉。

  寧恪輕輕一笑,饒似無意地往小宮女身上聞了聞,道:“多謝姐姐,不過皇兄回來應該不想見到我,不如姐姐陪我說說話?”

  小宮女更羞了,明明眼前的少年還不到及冠的年紀,卻好似個風月情聖,偏偏還生得這樣好的皮囊。

  “奴婢…奴婢不敢…”

  說著不敢,卻還是羞怯怯地隨著寧恪往內殿走去。

  沒過一會兒,領事太監來東宮宣旨,還未入宮便聞小宮女羞答答地斥責著,聽得他渾身一哆嗦,方才記得傳:“殿下,皇上傳您到御書房去。”

  聽著些窸窸窣窣的聲響,許久才聞到回答:“知道了,我這就去。”

  領事太監回去復命,皇上剛剛打發了一群大學士,看房丞相鐵青著一張臉拂袖出去,貌似皇上又把他氣得不輕。太監差人去燉一碗雪梨羹,輕步進入御書房。

  太監說:“四殿下馬上就來。”

  太監偷偷打量了寧晉一眼,見他面上波瀾不驚,應該是單方面碾壓房丞相,故才沉下一口氣。

  寧晉眼睛仍盯著手中的奏摺,饒似無意地問了句:“四殿下在宮中都做什麼了?”

  “…讀書習劍。四殿下啟蒙早,六藝已經學全,鼎資堂的少傅也開始跟在四殿下身側辦事了。只是…”

  太監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把四殿下常跟宮女廝混在一處的事說出來,可畢竟那位還是個主子。

  “無妨。”

  太監斟酌一番,想來景昭帝已故,淑太妃也常慣著四殿下,如今能管管他的也只有皇上這個兄長了,故言:“小宮女們不檢點,總想著攀龍附鳳,奴才狠狠教訓過她們,也打發出宮過幾波,可四殿下尚且年輕,自制力難免差些,奈不過那些小婢子們都是會狐媚人的。”

  “不用管他。”寧晉放下摺子,說,“老太妃宮裡進了風儀女官,找個理由將她趕出宮去。”

  太監疑惑著看了寧晉一眼,問道:“可是姓譚的那位女官?”

  寧晉點頭,太監誠惶誠恐道:“譚姑娘是房丞相送進宮來的,老太妃喜歡才留用宮中,怕是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意。”

  寧晉思索片刻,不再提這件事,將一封信遞給他,說:“這件事不急,先去請楊左督,讓她處理好手頭的案子就來宮中述職。”

  “奴才遵旨。”

  宮女送來雪梨羹,寧恪隨著進來,寧晉將雪梨羹賞給寧恪喝,又將御書房伺候的下人屏退。

  寧恪淡疏地看了寧晉一眼,請道:“多謝皇兄。”

  寧晉拿起硃筆批摺子,沒有抬頭看他,道:“少做些放浪的事,流言蜚語都傳到朕這裡來了。”

  寧恪一笑:“謹遵皇上教導。”話是這樣說,但他全然不當回事的。

  寧晉對他的那點小伎倆心知肚明,韜光養晦四個字,寧晉比他認得早。

  寧恪應該已經知道寧晉察覺他和謝驚鴻之間的關係,他回到宮中來,一是還算懂些大義,二是淑太妃一人在宮中,他怕寧晉不會放過她。

  寧恪縱然是個混世魔王,但對淑太妃卻是扇枕溫衾的,很是孝順。

  寧晉說:“以後上完功課就到御書房來,內閣的大學士年紀大了,看事看物難免有些頑固,朕想聽聽你的想法。另外,朕會請御林軍的統領教你練劍。”

  寧晉這是要他參與政事?寧恪皺了眉,沉聲說:“臣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你明白。”寧晉抬起頭,“寧恪,朕希望你不會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寧恪愣在原地半晌,過後才問了句:“是因為…何湛?”

  寧晉沒有回答:“退下吧。”

  大理寺剛剛逮捕了一個採花大盜,前去當誘餌的人是楊英招。

  當天秦方看著楊英招一隻手將採花大盜扭送出來,眉宇間英氣十足,風姿比男子都要凌人。

  心下的擔憂全都化成焦急,迎上去問道:“怎麼樣?傷到哪裡了沒有?”

  採花大盜苦哈哈地看了一眼秦方,哎呦哎呦地痛叫道:“大人,你應該先問問大爺我!誰想這個小女子長得這麼漂亮,卻是個瘋婆子,真他娘的可惜!”

  楊英招抱胸,伸腳將採花大盜踹了狗吃屎,瞪著眼說:“滾!”

  秦方上去揉了揉楊英招的肩,說:“景容辛苦了!多虧了你,不然我們肯定不能這麼快就破案!”

  新任的大理寺少卿有些看不下去,悶聲道:“宮裡來傳信了,皇上宣楊左督進宮。”

  秦方不滿:“怎麼又進宮?皇上身邊沒有可用的人了嗎?”

  少卿道:“大理寺也有那麼多可用之人,不該勞煩鐵驍騎的統領前來抓一些小賊小盜的,秦大人,你說呢?”

  說什麼?他才不說!

  楊英招領命,與秦方匆匆告辭後就趕去宮中。

  楊英招趕到時,寧晉正與幾位大學士議事。領事太監便請她到御花園中去走一走。前幾日秦方說喜歡青州的金錢迎春,她向寧晉求了一株,今兒趕巧,宮人領著楊英招先去御花園看看那株盆栽,看合不合意。

  青州運來的盆栽都很難養活,這株迎春叫花匠師傅精心照料著,竟也在春天發了花枝。星點大的小花精緻可愛,點綴在一片蒼翠之間,甚是漂亮。楊英招見了,自是愛不釋手,口中正吩咐著要他們找個合宜的時機送到大理寺去,就見從重重花影中穿行而來一個綽約的身姿。

  那女子生得麗人,身著淡粉色的宮裝,比這金錢迎春都要美上幾分,走得端莊,好似步步生蓮。

  除卻宮女和先皇的妃子,楊英招從沒在後宮中見到過女子,心下生疑,便多打量了幾眼,就見那女子朝她走過來,衝著她微微行禮。

  楊英招不懂宮中的這些禮儀,對著她略略點頭,算是見過。

  宮人倒先開了口請禮:“譚姐姐。”

  “你就是皇上的師妹?”

  譚秀儀毫不客氣,直接詢問。楊英招不知這位與她素不相識的姑娘為何話中帶有挑釁的意味,反問道:“你認識我?”

  “不認識,只是聽說過,聽太妃娘娘說…皇上為了你,專門從青州移了株金錢迎春來,看來皇上待你很好。我也在宮中任職,想必日後要跟姐姐很熟絡了。”

  楊英招終於聞見她身上沖天的醋味,默默心疼自己被如此針鋒相對,淡聲道了句:“我不常來宮中。”

  “姐姐能得聖寵,皇上要姐姐入宮也是遲早的事。”

  楊英招笑了笑沒再答話,作勢要走,譚秀儀卻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問:“我知道你曾與皇上出生入死,為他籌謀,縱然你打仗再厲害,可是你不懂如何侍奉一個人。皇上忙於政事,難道姐姐就忍心他如此操勞,身邊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嗎?”

  楊英招:“……”這是哪裡來的大小姐?

  “再大的妒忌,在天子面前也該收斂,為何要將那麼多仰慕皇上的女子拒之宮門外?你的愛,便是如此自私麼?”說著,譚秀儀泫然欲泣,眼眶泛紅。

  楊英招一時無言以對,正在兩人僵持之中,一個小太監小跑過來先給兩位主子行禮,再而跟楊英招說:“…呃…”他頓了頓話,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何湛,先前何湛已經卸職,官爵封位一律退還,如今已經算是庶民了,但若是直呼其名,他還真是不敢。

  楊英招問:“怎麼了?”

  “那位…那位來了。”

  楊英招正不知這個“那位”是誰,就見何湛從花徑中走出來,懷中抱著他的小孟蘭,薄泥染青衫,他卻絲毫不在乎,抬眼望楊英招這裡一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喊道:“英招。”

  譚秀儀看見何湛,手下漸漸鬆了力。楊英招趕緊將她拂開,跑到何湛面前去,懨懨地道了句:“三叔。”

  “這麼巧,你也在宮中?”

  “你的病不是剛剛有了起色嗎?這麼快就下山了?”

  何湛說:“皇上叫人從青州送來的孟蘭,我想帶走親自養著,順便來看看他。”說著他揉了揉鼻尖兒:“好像還在議事,我見不著他,你一會兒要去的話帶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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