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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窒息已快讓何湛無法思考,他只能本能地去抓脖子上的鐵鏈,斷斷續續地說:“你…你逃…不掉的…咳咳——謝驚鴻…”

  他目色渙散看向前方,咬著牙微微點了下頭。

  謝驚鴻說:“我沒有想逃,只是我快死了,一個人,黃泉路上太孤獨,想拉個人一起。兒,你願不願意陪我?”

  “你…做夢…去吧!”

  何湛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然抓住謝驚鴻的手臂,大叫一聲:“刺!”

  謝驚鴻心口驟疼,劍從後方斜入,執劍的人是寧祈。劍起方落,血噴濺而出。

  就值這個空檔,何湛將謝驚鴻的手一別,飛快地從鐵鏈的捆縛中逃出,大口喘著氣往一側退去。

  士兵紛紛圍上來將何湛掩下。

  只見謝驚鴻借著鐵鐐將寧祈逼退開,凌空一躍,沖向的不是何湛,而是被引到近側的寧晉!從一開始,謝驚鴻的目標就是寧晉。

  寧祈再快的劍也追不上謝驚鴻。鐵鐐被謝驚鴻繞在拳頭上,鐵錘一般向著寧晉砸去。

  何湛見萬事都已來不及,胸口一陣銳痛,喉嚨腥甜,聲音撕心裂肺:“寧晉!”

  作者有話要說:寧晉:還玩這一招?真當我是全文里最菜的那一個?

  何湛:…建議以後要殺先殺寧晉。

  第138章苦痛

  寧晉身子一偏,鐵錘似的的拳頭砸在他的肩上,他膝蓋一曲,險些跪在地上。

  那一刻,寧晉想得全是這樣沉的鐵鏈子,方才就繞在何湛的喉嚨上。那該是有多疼?

  謝驚鴻這樣關頭竟也笑嘆了一句:“好小子!”

  寧晉陰沉著眼,扼住謝驚鴻的手腕,將他狠狠推開,往後撤了幾步。玄機子默契地將劍扔給寧晉。

  謝驚鴻冷笑著再度攻上去,寧晉不與他作糾纏,長劍直攻下盤,挑起他腳上的鐵鏈,繞在劍刃上,迅速一抽,謝驚鴻不妨地被絆倒在地,極為狼狽地倒在地上。

  寧晉二話不說,舉劍劈下。

  劍尖朝下,正中謝驚鴻的心房,血噴濺而出!

  何湛沒由來地心驚了一下,驚得他不禁後退一步,明明中劍的人是謝驚鴻,可他的心口處卻也一陣絞痛,這種痛楚迅速蔓延開來,蔓延至他的五臟六腑。

  寧晉眼角全是血,正如他陰狠的眼,泛著可怖冰冷的光:“朕說過,你想玩,朕陪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朕的底線。謝驚鴻…朕容不得你!”

  劍遲鈍地攪動著,謝驚鴻笑著大吼出來,嘴角溢出血沫來:“好!好一個寧晉!”

  何湛說不出留情的話,嘴唇卻不斷顫抖著。

  玄機子畢竟是修道之人,終是於心不忍,淡聲道:“寧晉,罷了。”

  明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如同當頭棒喝,給了寧晉不小的一擊。他方才意識到自己在殺的人是何湛的親生父親,還是當著何湛的面。

  他手下有些握不住劍柄,飛快抽身回劍,有些驚恐地望向何湛。

  “兒…你過來…”

  謝驚鴻低低喊了聲何湛,他眼前是無盡的黑夜和漸漸落下的雪花。

  何湛走過去,幾人慾攔,卻被他推開手。何湛單膝跪在謝驚鴻面前,靜默著等待他的話。

  “寧家的人寵命優渥,什麼都有了…爹什麼都沒有…”

  “你有很多,只是想要的太多了,到最後才會什麼都沒有。”

  “是…”謝驚鴻笑了幾聲,聲音蒼啞,“護好恪兒…他無意皇位…”

  “我知道了。”

  謝驚鴻閉上眼,撫著流血的傷口,說:“好疼。”

  從前他也怕疼,很怕。

  何湛:“一會兒就不疼了。”

  雪落到謝驚鴻的臉上,一點一點帶走他身上的餘溫。

  何湛單膝跪在雪地里,很久很久,久到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來的,眼前一片一片地泛黑,一頭倒下去,耳邊都是紛雜的呼喚,有叫“何湛”的,有叫“國公爺”的,有叫“攝政王”的…

  還有寧晉的一聲“叔”。

  藥爐生香,泛著清苦的藥氣從砂壺中飄出來。

  玄機子淨手,用溫熱的布巾擦拭著何湛不斷冒出虛汗的額頭,又給他頸間淤青處換上新藥。

  等到一切事畢,他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出去。寧晉已在外等候很久,白日裡他要處理鹿州的事,多番和姜國皇上交涉,晚間不眠不休地守在何湛身側。寧晉臉上依稀可見倦容,可依舊強撐著精神,不敢休息片刻。

  玄機子見他,才覺寧晉這麼多年來好像一點都沒有變,何湛第一次來清風道觀的時候也是身負重傷,寧晉如同現在這樣照顧他,似乎不知道累似的。

  寧晉急切地迎上來:“怎麼樣了?”

  玄機子不像青霄還會瞞著寧晉,直話說了。

  “不太好,他受過內傷…你知道嗎?”

  “…不知道。”

  “擱在平常人身上,這樣的內傷養養也就過去了,不過何湛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如今是雪上加霜。聽青霄說,他之前已經出現過精神倦怠的癥結,看來情況不容樂觀。”玄機子搖頭嘆氣,“他久病多年,不宜再在朝中供職,為師覺得你還是勸他離開朝堂,將他送到清風道觀中,為師換著方子給他好好調養,或許還有得救。”

  原來之前他說要去清風道觀,也是早就料到這一步了嗎?

  寧晉悶聲問:“如此,要多久?”

  “少則五年,多則八年十年,要看何湛自己。”

  “朕知道了…朕現在能進去看看他嗎?”

  玄機子說:“他還在休息。你也去睡會兒吧,等你醒來,就能去看他了。”

  寧晉抿了抿唇,點頭道:“好。”

  寧晉醒來已入黃昏時分,暮色四合,晚霞漫天,金粉似的光落在紗窗上,透進來一片寧和。

  何湛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半倚著床頭看書,嘴唇上還是沒有一點血色,見寧晉腳步輕緩地從門外進來,他先抬眉笑著說:“皇上。”

  這幾天何湛時常醒時常不醒,如此清楚地跟寧晉說話,還是頭一次。

  寧晉開心,說話卻也不敢太大聲,輕聲說:“恩…”他沿著床邊坐下,將他手中的書摘下,叮囑道:“別看了。累不累?”

  “還好。”

  兩人靜默著坐了一會兒,何湛很少見寧晉有這麼安靜的時候,眉宇間總泛著一股鬱結,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何湛猜著應該是為鹿州的事,問道:“是不是姜國的皇帝為難你了?鹿州疆域不小,你要割他的肉,他必定是要叫幾聲,不過別做出任何妥協就好,鹿州畢竟…”

  寧晉截斷他的話:“叔。”

  “…恩?”

  “不談這些了。”

  “…好。”

  何湛往裡挪了挪身子,空出半個床給他,說:“來。怎麼看起來那麼沒精神?這幾天睡不好嗎?臣的病沒大礙的,你不必天天來看臣…臣知道你在…”

  寧晉從前都是喜歡攬著何湛,他的肩膀寬厚,能為何湛遮風擋雨。這次,他卻將頭靠在了何湛的懷中,往他懷裡窩了窩,低聲說:“回京,叔就住到清風道觀中去吧?”

  “好啊,臣不是已經同你講好了嗎?”

  半晌,寧晉都沒有說話。

  何湛見他依舊有些沉鬱,不禁換上輕鬆的口吻,打笑道:“怎麼,現在都不願與臣說話了?是不是臣到了清風道觀中,就要日日獨守空房,等著皇上來臨幸了?”

  “我很害怕。”

  何湛:“什麼?”

  寧晉蹭了蹭何湛的胸膛,啞著聲再重複了一遍:“我很怕。”

  “怎麼了?”

  寧晉:“我怕叔睡著之後就不會再醒了,怕叔會永遠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怎麼會呢?之前不也沒事嗎?你別怕,臣會長命百歲的。”

  接著又是長久地沉默,何湛沒再開口說話,只任由他抱著。後來何湛有些倦怠,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清醒半清醒間聽寧晉在他耳旁低語著什麼。

  記不得了。

  好像是…

  “這一輩子太短了,人能有幾個五年…幾個十年…?”

  “若不能將命換給你,即使是萬歲,又有什麼用?”

  靖國甚至陳兵邊境,劍拔弩張,表示出毫不退讓的態度。雙方僵持一個月,最後姜國皇帝無奈妥協,讓出鹿州,保住門昌府和太溪府的統轄權。

  回京一事提上日程。

  何湛身子也有了起色,寧祈要先回京協助房岳秀處理朝中事宜,聽聞皇城中因皇上去京一事已經熱議如沸,朝中上下也漸漸有動盪之勢。

  寧祈跟寧晉拜辭,臨走前去了何湛居處一趟。

  “何湛。”

  何湛剛喝完藥,苦得正找不著北,見寧祈來,東西南都找不著了:“黃鼠狼。”

  “我走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不再自稱“本王”了。從小寧祈就這樣稱呼自己,顯得他要比同齡的孩子老成很多,那時何湛還笑他,總規規矩矩的,像個木偶娃娃。還是個很漂亮的木偶娃娃。

  寧祈聽見這話的時候很生氣,又聽何湛誇他漂亮,心裡更生氣了,二話不說就揍了何湛一頓。何湛哪兒是吃拳頭的主?縱然比寧祈個兒矮,身子比他弱,可何湛打起架來又狡猾又狠絕,兩人打得鼻青臉腫,不知天上地下。

  好像那次是兩個人第一次打架…

  何大忠知道後差點將何湛打飛,到最後還是寧祈這位小王爺求情,開口原諒了他,何湛才不至於被吊起來打。

  何湛一想起這事就心堵,揮揮手告辭道:“走罷走罷。”說著又拿起手邊的書卷。

  寧祈默然,好一會兒才說:“清風道觀的水賢房最好…”

  “恩。皇上跟我說了,進觀後我會住在水賢房。”

  “…回去會趕上早春,山上冷,你…多注意點。”

  寧祈不常說這些體貼的話,語調奇奇怪怪的,似乎難以啟齒。

  何湛這才抬起頭來好奇地打量起寧祈,笑著問:“怎麼?又來給我拜年了?”

  聽何湛調笑,寧祈沒再回答。

  回京之前,寧晉下旨恢復寧祈的職位,並允許他重新統領雁北軍,鳳鳴王府開了封,朱門大敞迎接鳳鳴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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