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恬淡的日子就這樣悠悠而過,花開花落秋去春來,轉眼間便是五年時光。

  五年的時光早已讓齊柏在段易書心裡淡化成了一個名字,即使偶爾回想起那些在王府中的歲月,他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羞憤抑鬱。那些不堪的往事,就在鄉下暖人的風中愈行愈遠。

  「和大叔回來了。」

  耳邊響起孩子們的笑鬧聲,接著幾個孩子拽著他就往村口走,和大叔是常年在城裡賣山貨的,經常能帶回許多新奇的消息,因此每次他回來,全村人都愛聚集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請他吃一頓百家飯,讓他將城裡那些新鮮事兒說來聽聽。

  段易書向來不在意這些,不過聽聽也無妨。因此他就在人群外,含笑聽著和大叔唾沫橫飛的講那些新奇事兒。

  「失蹤整整一年的貴妃娘娘前幾日忽然回了京城,皇上歡喜的不得了,立刻封了皇貴妃。嘖嘖,一個太監啊,竟然做了皇貴妃,再往上一步可就是皇后了,大家都說,也許這個太監就能成為咱們大靖朝歷史上的第一位男後,你們說說,這太監得多大的能耐?才能讓皇上愛他到這個地步啊?我聽人說,他長的也並不是就國色天香呢,可他就有本事,這不,為了他回京,封了皇貴妃還不算,還要大赦天下呢……」

  太監?皇貴妃?

  段易書的腦海中不禁泛起一張桃花面孔。他與那個叫做冷初煙的太監也僅僅是一面之緣,印象中,他的眼眸清澈如潭,睫毛又密又長,之所以自己能夠注意到這些,是因為他總是輕垂著眼帘的緣故。

  想起那日在王府中,自始至終他沒說過一句話,就是那麼安安分分沉沉靜靜的做著,然而在皇上對自己露出殺意時,卻是這個當時還只是個答應的小太監,站起身說了幾句話,輕描淡寫的便替自己解除了危機。

  這樣的人,沉靜聰敏,又不失善良,對人也總是若即若離,也難怪他能慢慢坐到這個位子上。

  只不過他當日的失蹤不知是怎麼回事兒,是否來自別人的暗害,但總算上天保佑,讓他活了下來,若他將來真的能成為男後,也是後宮之福吧。

  段易書胡亂想著,忽聽和大叔說完了這件事,話鋒一轉道:「西隅國這些年屢屢犯邊,如今他們的四皇子登基,聽說那最是個好戰的傢伙,只怕咱們雲南要不得安寧了。這些日子都風傳說一旦兩國開戰,皇上有意派明親王爺掛帥,要真是這樣,嘿嘿,我都恨不得去當一回馬前卒,一睹這位少年英王的風采了。就是年紀太大,怕人家不要。」

  段易書猛然站了起來,看著和大叔失聲道:「你說誰?你說誰要來?」

  「明親王爺啊。」大概是從未見他如此失態,和大叔也覺得奇怪,細心為段易書講解道:「就是那位在皇上登基後召回京城,可是享了沒幾年的福,就又被派往漠北戍守邊關的少帥王爺啊。聽說有他在,那些韃子壓根不敢靠近邊境百里以內,嘖嘖,連兇殘的韃子都怕他怕成這樣,西隅那些龜孫子,還會被放在王爺眼裡嗎?他們除非不開戰,一旦開戰,就是找死。」

  齊柏。

  這個已經被淡忘許久的名字突然再度在腦海中浮現,隨之而來的就是那張帥氣英俊卻又張揚的臉孔,段易書不禁有些失神,直到孩子們叫他,他才微微笑笑,勉強道:「沒什麼,只是十分的仰慕王爺,聽說他有可能來雲南,所以一時失態而已。」

  和大叔哈哈笑了起來,捋著鬍子道:「可不是,現下別說城裡那些小伙子一個個摩拳擦掌,就連大姑娘小媳婦兒,天天也是伸長了脖子望著,聽說明王爺如今還沒成婚呢,這若是……嘿嘿……」

  和大叔沒把話說到底,而是發出了意義不明的笑聲。當下眾人誰不明白這未盡的話的意思,不由得一個個也跟著笑出聲來。

  +++++

  小山村消息閉塞,當傳來西隅和大靖朝終於開戰的消息時,兩軍已經打了一個回合,結果毫無疑問,明親王齊柏率領的鐵騎這麼多年南征北戰,早已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相比之下,雖然力氣大擅騎she,但是在謀略,經驗等方面都遜色不止一籌的西隅軍隊實在是沒有還手之力。

  戰爭不過持續了半年多,西隅國就遞了降書,情願代代稱臣歲歲納貢。齊桓仔細思量了思量,也就同意了。

  這一來,真正是四海昇平,齊柏就算想找一個打仗的地方,卻也找不到了。京中接連下了三道聖旨,催他回京述職,他卻是不願再回去那個傷心的地方,想著這雲南景色秀麗,倒不如多玩幾趟還好。

  他在這裡紮下根來,於是那些土生土長的悍匪可就遭了殃,這位少元帥好勇成性,一旦知道哪裡鬧了匪患,都不用他的大部隊隨行,只帶著二三十個侍衛,就能將幾十甚至是幾百的悍匪給連窩端了,一時間嚇得土匪們銷聲匿跡,再也沒有誰敢劫道發財。

  這下可把齊柏悶壞了,好不容易這日打獵時遇到了一個被官府畫影圖形捉拿了半年都沒捉到的採花大盜,如果是以前,這種不入流的yín賊明親王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但今時不同往日啊,採花賊雖不能和那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相比,好歹也是個賊不是?塞塞牙fèng打發打發無聊時光也好。

  因此明親王爺二話沒說,拍馬就追了下去,還唯恐侍衛們和自己爭著出手,想也知道,小小一個採花賊哪能禁得住這麼多高手招呼啊。因此他以權謀私,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就自己歡脫的追著採花賊去了。

  一個追一個逃,也不知道到了哪裡,遠遠望去只見一大片田地,田地盡頭是一片青山綠水,倒是個世外桃源般美麗的地方。

  齊柏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這才一個飛身,將採花賊踹下馬去,接著兩人就在地上你來我往過起了招。

  段易書從山上砍柴歸來,老遠就看到兩個人在一起過招,他本以為這不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兩個人,因此也沒在意,反正和自己沒關係。誰知慢慢走近了,卻聽其中一人的呼喝聲竟有些熟悉,倒好像……倒好像是齊柏的聲音。

  驚訝之下腳步便放慢了,心中卻想著這絕不可能,齊柏駐守邊關,離這裡有幾百里,怎麼可能會來到此處?或許只是聲音相像之人……

  剛想到這裡,就聽一個得意的聲音道:「嘿嘿,你個沒臉沒皮的採花賊,這回我看你還不認輸。」

  一邊說著,那剛剛騎在另一人身上的藍衫人已將挨打的人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從地上站起來,察覺到不遠處站著人,不由得便轉過頭去,只這一下,那腦袋就再也轉不回來了。

  悠悠歲月,幾度秋涼……卻是在這樣一個不經意間,兩雙眸子在穿過了五年的時光後,再度糾纏在了一起。

  往事不堪追,然而這一刻,那些被刻意淡忘了許久的過往卻如同走馬燈般在兩人腦海中急速的轉來轉去,只是當那些片段轉過之後,彼此之間,卻只有相顧無言,一聲長嘆。

  幾片樹葉悠悠飄落,隔斷了那膠著在一起的視線,終於讓齊柏和段易書都回過神來。

  「原來……你當日離京後,來了這裡……其實……用不著走這麼遠的,我這五年,並沒有派人找過你。」

  齊柏終於先低了頭,吶吶開口。鐵血戰場,同袍生死都沒流過一滴淚的鐵漢子,卻只因為這一張舊面孔,聲音就帶了些哽咽。

  「這是我爹爹的故鄉,與王爺無關。」再見齊柏,段易書的心情也不是一個恨子便能概括的,聽到齊柏這樣小心的說著話,一時間也不由得百感交集。

  「哦,是這樣啊……」齊柏勉強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抬眼看向段易書,見到他背上的柴,一縷心痛從他眼中閃過,生怕被對方看到,他連忙又低了頭,明知不該再開口,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些年,你……你過得好嗎?」

  「很好,多謝王爺記掛。」段易書淡淡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該告辭了,卻不知為何,竟挪不動腳步,明明他對面前這個惡霸王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恐懼個憤恨,但他卻還是不能轉頭就走,而只能這樣靜靜地站著。

  「這就好……這就好。」齊柏笑了笑,像是鼓足了勇氣,他終於抬起頭直視段易書,輕聲問道:「你……那個……嫂夫人和孩子還好吧?」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里竟然添了一絲顫抖。

  段易書的心怦然一跳,他的唇卻極快速的向上彎起,露出一抹恬淡笑容,點頭道:「她們都好,多謝王爺。王爺如今也有二十多了吧?是該成婚的年紀了呢。」

  「哦,本王……本王已經成婚了,兒子都到本王的膝蓋高了。」齊柏全身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就被徹底抽空,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個……這些柴是不是很重?不如……我幫你送回去吧……哦,不要誤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糙民明白,多謝王爺關懷,糙民已不是昔日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段易書微微彎了下身,看了眼地上的採花賊,淡然道:「想來王爺的公務也十分繁忙,糙民不多打擾了。」

  齊柏想說不打擾,一點都不打擾。只不過此情此景,又有什麼可說的呢?所以他只是低頭靜靜退到一邊,眼看著段易書從自己身邊走過,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這才敢抬起頭來,用痴迷的目光緊跟著對方不放。

  第九章

  段易書靜靜的走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並不像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他想回一回頭,看一眼那個曾經為自己痴迷過卻最終放手的男子,看一眼那個被百姓們奉若神明崇拜愛戴的少年元帥,但是他最終沒有回頭,不要問他為什麼,他就是知道,齊柏一直在看著自己,一直到轉過了這條小路,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那道緊緊跟隨自己的目光。

  「痴兒痴兒,何苦還如此沉迷?你自己都知道,三生石上,並沒有你和我的緣分。」段易書輕輕搖了搖頭,苦笑著自語,剛剛他對齊柏撒了謊,齊柏也對他撒了謊,可是自己的謊言對方不知道,而對方的謊言自己卻十分清楚,也許齊柏壓根兒不會想到,自己也會關注著有關他的消息吧,即使這消息是從別人口裡聽來的。

  想到此處,一天的好心情不禁就有些酸澀,段易書使勁兒甩了甩頭,卻怎麼也甩不掉今天這場偶遇帶給他的衝擊,不知為什麼,心……好像有些微微的亂了。

  +++++

  深秋時節,正是秋高日慡的好天氣,大片大片的田地里,農戶們將稻穀和玉米杆子堆成小小的糙垛,只等曬乾了,就弄牛車拉回家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