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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你橫行霸道,隻手遮天,你總歸是個人,不是上蒼。」

  心中如被絞起來似的疼,卻忽然聽到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齊柏先是一愣,接著猛低頭,看到床上睜開眼睛的段易書,他不由得驚喜大叫一聲:「醒了……易書你醒了……這……真是太好了,御醫……御醫……」

  「齊柏,你和我的恩怨,我已經不想追究了,我……我恐怕時日無多,你讓我……見見我娘吧……」

  段易書身子還虛弱得很,以至於一句話都不能痛快說完,話音落,他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御醫們剛剛邁進門,就看到他咳出一大口鮮血,瞬間便染紅了他身上的衣服和身下單子。

  「易書……易書」齊柏嚇得聲調都變了,連忙讓御醫們來診治。

  待眾人七手八腳的把完脈,安慰了段易書幾句,劉漢海才又把齊柏叫出去,低聲與他說了幾句話,無非是「生死由天不由我,明親王早做準備」之類的話。

  「放屁……你剛剛還說……只要……只要易書求活……他不會死的,我不管,你們立刻給我好好開方子熬藥,他要是死了,我也跟著他去,到時候我把你們這幾個庸醫也一齊帶下陰間,讓你們繼續給他看病。」

  齊柏完全是嚇到口不擇言,吼完了,也不給御醫們解釋的機會,就踉蹌著奔到裡屋,抓著段易書的手急急道:「易書,你放心,我一定會救活你的……我……我會救活你的,我不會讓你死,絕不會……」

  段易書看著趴在自己床頭痛哭的齊柏,這個惡霸王爺曾經說過男人流血不流淚,卻沒想到,他此時竟然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悽慘。一瞬間,他只覺得自己連恨的力氣也沒有。

  齊柏對他究竟是什麼心意,是只對待一個玩具,還是真心愛戀,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想安靜,想見見娘親。

  「易書,你……你不要不說話,你想吃些什麼?告訴我……我去弄……」

  「王爺。」段易書平靜的打斷齊柏的話,他看著對方滿是希望的眼睛,忽然微微的自嘲一笑,輕聲道:「我時日無多了,想見見我娘親,不知道王爺能否准許……」

  齊柏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抓著段易書的手顫抖得厲害,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出幾個字:「只要……只要易書你能康復,我……我把大娘接進府里……」

  「接進府里做什麼?讓我娘每日裡看著我像女人一樣被你玩弄占有嗎?」段易書忽然冷笑一聲,看到齊柏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他心中竟有一絲快意湧出:「王爺,我剛剛說過,任你怎麼橫行霸道隻手遮天,你大不過上蒼,如今,是上蒼憐我,要收回我這條性命,讓你再沒有辱我的機會,即使是我娘……咳咳咳……即使是我娘,你也再不能……咳咳咳……用她來要脅我。因為連我自己,都……都不能再對這具身體的生死做主了……」

  段易書的話字字如刀,全都刺在齊柏的心頭,他呆呆看著段易書,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再也沒有了任何生氣和光彩。在對方的心裡,恐怕早已經存了必死之心,是不會為任何人改變了,哪怕是他的高堂老母。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在我這裡,劉太醫說,只要你心裡存了求活的念頭,就……就不一定會死。所以……易書,要是……要是這一次你能夠康復,你……你就走吧,我……不會再攔著你,強求你做……任何事。」

  段易書猛然抬眼,那雙死水般的眸子中竟在一瞬間放she出銳利的光芒,讓齊柏的心忍不住一陣悸動,這悸動讓他更加絕望。

  「你不用擔心我會食言,這一次,我絕對會遵守諾言的,不會再出爾反爾,用話來誆你,所以……好好聽話,只要你能康復,易書,你就自由了,明白嗎?」

  「好。」段易書一點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他斬釘截鐵的道:「我不但要自由,還要你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許派人跟著我,打聽我落腳在哪裡,王爺,這一輩子,我惟願與你老死不相往來,你做得到嗎?」

  齊柏身子劇震,哀痛欲絕的看著段易書,好半天,才輕輕點了點頭,木然道:「原本就是我逼迫你強求你,到最後也是我負了你傷了你,可見你跟著我,就只有痛苦,既如此,我不在你眼前出現也就是了。」

  或許是得到了齊柏的保證,不要問段易書為什麼,他的感覺就是告訴他,這一次齊柏沒有耍任何花樣,他真的會說到做到。

  對日後的生活終於有了嚮往,又掛念著被齊柏安排在莊子上的母親,所以段易書無比配合御醫們,不到兩個月功夫,身子就復原了大半。

  恰好這一日一絲風也沒有,大太陽照著人暖洋洋的。段易書想起御醫們的囑咐,要自己適當活動一下,加上這些日子他在屋中也悶得緊了,於是也不肯讓丫環們跟著,只披著一件狐裘大氅便走了出來。

  這些日子齊柏果然說到做到,段易書在清醒著的時候,基本上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不過只從丫環們閃爍的眼神他也知道:在自己睡著之後,這傢伙是絕不會老實的。

  但即便如此,段易書也滿足了,畢竟比起強迫自己的齊柏,這樣乖順聽話的明親王實在是讓他有些難以置信,他畢竟還是在王府,又怎麼可能要求更多呢?

  走了這一會兒,覺得有些累了,他便隨意坐在假山石後,想著齊柏是不是真的肯放自己離開王府,離開王府後又要去哪裡?京城是肯定不能住了,那去鄉下?爹爹說他的故鄉是在臨安,不如就去臨安?

  正想著,忽聽風中傳來一陣說話聲,他只聽了一下,便知道這是齊柏和齊鵬在說話,因為不想相見,所以他把身子蜷起來,暗道不管他們說什麼,我只當沒聽到就是,這應該也算不上是偷聽吧。

  卻不料齊柏和齊鵬竟然上了假山石上的涼亭,兩人開始說了些朝中事情,接著便沉默下來,段易書也不敢大口喘氣,剛要悄悄離開,便聽齊鵬道:「爺,太醫們說,段先生的身體有了很大起色,想必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康復,只是還需要調養,您看……」

  段易書的心猛然就提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齊柏輕聲道:「讓他走吧,你讓太醫們把調養的方子開好,把需要的補品藥材給他包好,就送他出府。」

  齊鵬沉默了一會兒,又小聲道:「那……要不要派人跟著……」

  「不用。」齊柏不等齊鵬說完,就斷然拒絕,段易書的心跳也在一瞬間加快,然後他就聽到齊柏嘆了口氣,喃喃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嗎?如果……如果我知道他住在哪裡,我一定會忍不住去找他的,我……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爺,小的真不明白,當日您為段先生,可說是絞盡腦汁,就算是李管家自作主張把段先生關進了水牢里,也不過是為了讓他答應簽婚書,爺您對段先生是何等的志在必得?怎麼如今說放下,竟然就真的放下了呢?這萬一日後您要是後悔……」說到底齊鵬雖然同情段易書,但還是向著自家王爺的,想到他往後的日子,心裡不禁就有些焦慮。

  如果沒有這次的事,我一定不會放手的。可是偏偏上天要我經歷了這一回,當我以為易書可能再也活不過來的時候,當劉太醫告訴我,他的命是上天決定要不要,由不得人力做主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只要他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卻聽齊柏淡然道,這種淡然的語氣不是看這世情的灑脫,而是對一件事徹底絕望之後,不得不心如死水的淡然。

  他看了一眼齊鵬,見他滿臉不解,不由得苦笑一下,淡淡道:「就算我這一次可以用段老夫人要脅易書,可是以後呢?老夫人年事已高,不知何時就會撒手人寰,到那時,易書再也不會受我的挾制。如果……他就那樣死了,你知道嗎?我根本想都不敢想會有那一天。」

  「那……那就等到老太太過世再放手呢。」齊鵬咕噥道,心想自家的爺太不知變通了。

  齊柏苦笑道:「罷了,何苦來?何苦定要將他傷到體無完膚再放手?我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這輩子也不求他能原諒我了。但願能及時放手,讓他往後的日子平靜喜樂,即便……即便這一生不能再相見,可是……只要我心裡清楚他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兒的,這也就足夠了吧。」

  「王爺,您……」齊鵬看著自家王爺,好像就這麼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這孩子氣的王爺就長大了,不,何止是長大,簡直就是行將就木,那樣老氣的感覺,他在尚書宰相們的身上都沒看到過。

  「我沒什麼,只是看開了。易書說得對,我即使能夠在人間橫行霸道隻手遮天,可是我大不過天,大不過命,大不過……三生石上本就沒有的這一段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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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易書離開王府的時候,正是三月花開,從莊子上接了娘親,老太太依然不問一句話,母子兩個坐著馬車,向著千里之外的雲南臨安城出發。

  「我們王爺今早進宮去了,他說他不來送您,不然害怕送著送著就又不想放您離開。只不過這輛馬車和這些金銀補品,請您務必收下,在下一個城鎮您可以換個車夫,銀兩都是足夠的……」

  耳邊迴響起齊鵬的話,看著堆了半馬車的補品藥材,還有精緻點心和那個專門裝著銀錠金珠銅錢的包裹。齊柏終究還是了解他的,並沒有給巨額的銀票,只不過這些用來補償他的金銀也已經夠段易書和母親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年了。

  以段易書的高傲性格,本來不想要這些錢,然而不知為什麼,回想起那日不小心偷聽到的齊柏和齊鵬之間的對話,他最終還是默默收下。

  不管如何,那個惡霸王爺最終還是遵守諾言放自己離開了,如果這樣做能讓他覺得心安,那便當做是自己最後為他做的一點事吧,雖然他覺得自己一點兒也沒有這個義務。

  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終於到了臨安城,這裡氣候溫暖宜人,走在大街上,撲面而來的是一陣花香,放眼望去,家家戶戶都種花,其中最艷麗顯眼的,便是那些顏色不一的茶花了。

  用齊柏留下的錢在臨安城鄉下的一個村子中買了棟房子,從此後,段易書便和母親住在這裡。

  剩下的錢他們沒有動,在這山村里,沒有人陷害逼迫,母子兩個可以悠然的種兩畝薄田菜園,段易書每天傍晚還會教村子裡的孩子們讀讀書,他是大才子,在那些鄉下人眼裡無疑就是文曲星下凡一樣的人物,因此十里八村的農戶們都非常敬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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