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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為我們研究者提供一點淺薄的研究參考資料。

  二

  張恨水的小說,根據寫作和發表時間的先後,約可分為四個時期。每一時期有客觀上不同的時代背景,有主觀上的思想嬗變的痕跡。藝術技巧上也可看出,他從幼稚到成熟、到得心應手,揮灑自如,末年卻是可悲嘆的衰退。

  初期

  所有作家都一樣,起初總有一個模擬練習寫作時期,這個時期的作品,不問可知是幼稚的。

  他的處女作,是一篇武俠小說,他自己到後來也記不得全題,但能隱約想起題目中有一個“俠”字。寫作的目的不是為了發表,更沒有想到將來要成為小說作家,只是寫好了念給弟弟妹妹們聽,說故事好玩。一股“創作欲”開始萌芽。這時他十七歲。論年齡,他開筆不算太早,然而這畢竟還算不得真正寫作的起點站。

  十八歲,死去了父親。十九歲,由於家庭包辦婚姻的不如意,在成親後不幾天,他就離開家,出外謀生。一直沒有穩定的職業,掙扎在飢餓線上,流浪江南。對於世態人情,有切身的體會。當時的生活十分困苦,卻給後來寫作提供了源泉。

  也就是十九歲那一年,他在蘇州,寫了《舊新娘》、《桃花劫》各三四千字。

  二十歲,寫《青衫淚》,大概窮途未路,發牢騷,寄幻想於未來。原計劃寫成長篇,可是只寫到十七回為止,沒有寫完。二十一歲,寫《未婚妻》、《紫玉成煙》。二十三歲,寫《未婚夫》。二十四歲,寫《南國相思譜》,曾在蕪湖《工商日報》連載,是否登完,不得而知。

  這些早期習作,都是文言的。在敘述描寫之中,夾雜許多詩詞,用以表露文采。

  他寄了一些給《小說月報》的編者惲鐵樵,得到回信稱讚,但始終未見發表。

  二十四歲的後期,他開始寫白話小說。一篇《真假寶玉》約三千字;一篇《小說迷魂游地府記》,約一萬字。他記得是在《民國日報》連載的。他的“創作欲”

  這時已經上升到“發表欲”,以在報刊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為樂事,並不計較稿費。

  事實上,報刊對於這樣初事寫作的人,肯寄點郵票作為報酬,就算得相當重視的了。

  時間是民國初年,社會還完全在封建勢力支配之下。知識分子從帖括中解放出來,為時未久,能夠致力於小說的創作,原是難能可貴的。但從他初期作品那些篇名中,卻看不出有什麼重要意義的題材。可以說,那只是追求時好,投合編者口胃,爭取發表而已。

  當時報刊,按照小說故事情節,分為:社會小說,言情小說,政治小說,愛國小說,倫理小說,武俠小說,偵探小說等等。在比重上,言情小說的讀者最普遍,編者最歡迎,作者最多,因而又細分作:愛情小說,哀情小說,奇情小說,俠情小說等等。他的初期作品,無疑是屬於言情小說一類。他自己說,寫《青衫淚》是模擬《花月痕》的。其實不僅如此。當時言情小說作者當作典範的,還有《青樓夢》、《海上花列傳》、《海上繁華夢》等小說。走這條路子,決非“取法乎上”是很明白的。

  然而值得慶幸的,他走這條路沒有走通,到此止步了。

  二期

  1919年秋天,他來到北京,先在《益世報》做校對,後在上海《申報》駐京辦事處做編輯。“五四”運動的浪濤,震撼著所有青年人,他自然也無從例外。只是他愛好鑽研古典文學,裝了一肚皮詞章,對於《文學改良芻議》,雖然原則贊同,究竟不無保留。他有了正式工作以後,收入不甚菲薄,就不大想寫作了。因為卻不過朋友的情面,到京第二年,給蕪湖《工商日報》寫了一篇《皖江cháo》,約莫七八萬字。這篇之後,有四五年他沒有再寫小說。

  寫《皖江cháo》這一年,他二十六歲。從寫作時間的連續性說,應是他初期作品的最末一篇。但無論就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上看,卻屬於第二期作品的第一篇。因為他開始從舊式言情小說的窠臼中擺脫出來,走向諷刺和譴責的路子了。他自己不大重視這一篇,我卻認為這是他從事寫作以來的重要轉折點,是關鍵性的一篇。

  1924年4月,《益世報》總編輯成舍我,離開報社,自己創辦《世界晚報》。他們是老同事,在《益世報》的時候,互相唱和,詩酒留連(《春明外史》中有楊杏園和舒九成聯句的描寫,就記的是他和成合我吟詩故事),很談得來。成舍我“知人善任”,心目中早安排了他在晚報擔任的角色,約請他主編一版副刊,並言定寫一篇連載小說。他接受了,副刊取名《夜光》,小說取名《春明外史》。——自此以後,他無論在哪家報社擔任何種職務,總歸要兼編一個副刊,自撰一篇、甚至兩篇小說,按日連載,這成了慣例。一般是每天刊登五百字左右。《春明外史》共有一百多萬字,直到1929年才告結束。也就是說,他三十歲時寫起,三十五歲才寫完。

  這篇之後,接著他又在《世界晚報》發表了《斯人記》。

  1925年2月,成舍我於晚報之外,又創辦了《世界日報》。仍然請他兼編一個副刊,取名《明珠》(另外有個新文藝副刊,劉半農主編)。他先發表的連載,題為《新斬鬼傳》。針對當時社會不良現象,備極諷嘲。因為寫的是抽象人物,儘管也很淋漓盡致,一般讀者不能十分理解,“叫座”的能力不高。這篇登完,接著發表了《金粉世家》,卻又引起熱烈的高cháo。特別是有文化的家庭婦女,都很愛讀;那些閱讀能力差的、目力不濟的老太太,天天讓人念給她聽。受歡迎的情況,可以想見。這篇小說也很長,報上連載好幾年。結束後,他繼續給《世界日報》寫了《第二皇后》。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這篇沒有在報上登完。

  自從《春明外史》在報上發表,很吸引讀者,大大有助於報紙發行量,因而北京有幾家大報,都來請他寫小說。這個期間,他同時給《益世報》寫《京塵幻影錄》,給《晨報》寫《天上人間》(此篇後來《上海畫報》轉載)。這兩篇都沒有像《春明外史》、《金粉世家》那麼轟動。

  雖然早年他曾在上海報紙上發表小說,但是篇幅不長,數量不多,時間不久,一抹而過,沒有被人注意,不生什麼影響。及至他在北京發表多篇小說,成了很有名氣的作家;只是當時交通不便,北京報紙的發行網限在華北,南方難於看到,他也僅僅為北方人所知。1929年,上海《新聞報》副刊《快活林》主編嚴獨鶴,來游北京,知道他是北京人所喜愛的作家,又從報上讀到他的小說,就浼人介紹,約他給《新聞報》寫一個長篇。他答應了,擬了故事梗概,取名《啼笑因緣》。稿子陸續寄出。當第一部分寄去之後,似乎並未得到十分重視,被擱置五個月,才開始刊載。這一炮打得響亮,很快就成為家弦戶誦的讀物。《新聞報》是當時發行最多、面向全國的報紙。長篇小說,在它是聊備一格,看作與印數多少無關的。誰知登了《啼笑因緣》,銷數猛增;GG刊戶,紛紛要求小說靠近的地位。張恨水成了《新聞報》的財神,讀者崇拜的偶像。以前《新聞報》連載小說,是由所謂“名家”輪流執筆的;自此以後,這個席位,卻歸他包辦了。陸續發表的有《太平花》、《現代青年》、《燕歸來》、《夜深沉》、《秦淮世家》、《水滸新傳》等長篇,一直到上海被日寇占領、和內地郵件不通時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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