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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指斥對方的“道德危機”,便理當採取相應高一點兒的道德姿態。否則,難以給人正派嚴肅的印象。甚至,自己也有可能墜入低級庸俗者流。美國的許多公眾因那些“少兒不宜”的內容議論紛紛,表示質疑,大概是斯塔爾所料想不到的吧?柯林頓的支持率反而上升,也許恰證明了美國相當一部分公眾的逆反性。

  美國的這一樁“總統緋聞”案,據我想來,無論對於美國,還是對於別國,包括中國,都具有比較典型的“示範教學”的意味兒。啟發世人思考——在良好的民主政體之下,黨派監督、新聞監督、公眾監督、國會審處和司法裁決,如何才能做到透明嚴正而又不失莊重?

  民主制是迄今為止人類所實踐的最進步的國家政體,但最進步的並不意味著是最完善的,更非最完美的。黨同伐異的政治現象與炒作成癮的新聞現象,每每也使良好的民主政體蒙上鬧劇的輕浮色彩。所以才有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的短篇小說《競選州長》的產生。

  我對美國的民主從來是心嚮往之的。中國也必然總有一天進至民主的廊下。而且,現在正朝著這個理想的政體循序過渡著。像許多中國中青年知識分子一樣,我們視美國的民主為榜樣。但現在我倒覺得,似乎也不妨將尊師的目光望向英國、法國以及某些西歐民主國家——那些國家的民主似乎實踐得更莊重些。

  民主若失了莊重,其實就和中國“文革”中演習過的“四大”差不了多少了。我們中國人,是否對美國的民主五體投地得太久了些呢?

  美國,美國,請給中國做更其可敬些的民主的榜樣。

  四、民主與性

  依我看來,這已經不是一位現任美國總統的緋聞,而是一樁當代人類面臨的大事件了。這一大事件向全人類的文明理念提出了一個頗值得沉思的問題——民主制固然是迄今為止最理想的國家體制,但它會不會也像別的一切事物一樣,甚至像專制一樣,被主宰人類政治的一部分政客,包括自以為是在維護民主的某些政治特權人士們的任性實踐而推向反面?

  來自美國的最新的一種說法是——連任總統的柯林頓先生之心理很可能患有一種“病”。可愛的美國的心理學家們,替他們的飽嘗公開受辱滋味的總統作出醫學上的診斷——“獨孤求敗”。意思是站在人生成功的頂峰以後,對來之不易的輝煌油然心生出自我毀滅的傾向。心理學的結論經常是陰陽怪氣的。

  這是到目前為止對總統緋聞的最高妙的一種說法,具有美國式思維的天真無邪,也具有美國式的大言不慚。仿佛在向全世界證明——看,即使發生在我們美國的醜聞,其根本性質也只不過是一個男人厭煩了他的成功,好比一個孩子對他精心搭起的積木宮殿不感興趣了,自行推倒它,於是事件反而具有了足以令全世界人肅然而又悲愴的色彩似的。

  如果誰因難耐那一份兒成功後的孤獨而弄瞎自己的眼睛而毀容,還不夠令世人唏噓的嗎?緋聞當然已經變成了醜聞。依我想來,已非是美國總統柯林頓一人的醜聞,而是美國的醜聞,而是一個曾在民主方面為全世界做出好榜樣,又一步步將民主推向其反面的醜陋現象。

  民主的基礎是人類高度的理性的自律。理性是民主的原則,是民主的靈魂。民主被推向反面的過程,即理性被任性所取代、自律被放肆所取代的過程。斯塔爾的“報告”一經輸入網際網路,美國便等於在無禮地冒犯全世界。因為其中淫穢的內容,等於強加給了全世界的網上人類。美國等於在向全世界公然販“黃”。

  美國這麼做的姿態顯得相當傲慢。它的行為話語是——美國可以這樣,美國有權這樣。而且,似乎還是——看,全世界只有我們美國可以這樣做,有權這樣做,敢於這樣做。因而,似乎全世界都應該向偉大的美國脫帽致敬。

  但是,我們知道,幾乎一切國家的法律中,都有這樣的條款——司法人員,不得假借執法名義,對強姦、通姦、賣淫等案件中的性過程、性細節、性昵語進行不必要的、沒有司法意義的審訊。違背這樣條款的人,其行為屬犯罪行為。

  美國的法律中也有這樣的條款。斯塔爾所要向美國公眾證實的,應該是,而且只能是——柯林頓和萊溫斯基之間的緋聞是否屬實?柯林頓是否不誠實?而非二人之間的性方式、次數、性細節以及性昵語。

  但恰恰是當二人都先後在法律面前承認了這一點,尤其是當柯林頓在電視中公開承認了這一點後,那些色情的內容仍被堅持保留,並提供給全世界的網上人類看。

  難怪英國的《泰晤士報》如此評論:“這色情影帶並非性的情景,而是性虐待狂,提問題比回答問題更令人討厭,這甚至對觀眾是一種侮辱。”

  難怪《法國晚報》如此評論:“提問題的方式表現出毫無節制的極權主義,毫無意義的偷窺淫癖,令人感到可怕。”“毫無意義的偷窺淫癖”體現於尋常人,不過是品質問題;體現於一位獨立檢察官,則是司法性質問題。

  不管斯塔爾的初衷如何,他都必將因此付出代價。緋聞事件以後,斯塔爾本人是否亦將陷於法律訴訟,甚至牽連美國國會司法委員會主席海德,再次引起全世界關注,將是難以預料之事。

  果真如此,那時誰會替一位本身涉嫌“偷窺淫癖”的檢察官辯護呢?

  以什麼樣的理由才能替一位知法犯法的檢察官辯得清白正當之名呢?

  他自己的檢察官生涯,將很可能亦如柯林頓的總統生涯一樣毀於一旦。

  而事實上,依我看來,許多國家都有權利以人類司法尊嚴的名義和公開進行傳媒污染的罪名——起訴美國。

  當然,這種起訴只能在世界司法聯合“道德法庭”的形式下進行。

  依我看來,所謂“獨孤求敗”的非是美國總統柯林頓,而是以那許多美國政客和政治權力人士為政治代表的美國。

  當亞洲金融風暴來勢兇猛之後,美元堅挺攀升;當全世界許多國家都籠罩在經濟危機的陰影中,美國經濟依然強盛;美國的世界地位越來越高,是否使這一向以老大自居的國家,產生了一種有資本為所欲為的國家意識呢?

  耗資四千萬美元的“總統調查”案以民主和司法的名義開始,似乎竟以褻瀆民主和褻瀆司法的名義接近尾聲。

  正如柯林頓因自己的不誠實而一失足成千古恨,斯塔爾也將因自己歪曲了司法的尊嚴,並因自己變相地向全世界販“黃”而廣受譴責。他報告中那些色情內容,在K級電影和小說中,不值一提。但在引起全世界矚目的法案中,只能也只有被視為垃圾。“獨孤求敗”的美國顯然也如柯林頓總統一樣,最終被塗上了鬧劇的特色。

  依我想來,聯合國將來很有可能就此進行嚴肅的思考——即以什麼樣的方式限制某些大國,在全世界面前公開褻瀆民主和司法尊嚴的不良的、肆無忌憚的影像。因為,民主和司法尊嚴,乃是全人類千百年來的偉大的理性成果。雖然美國一向自認為是實踐的榜樣——但它從來不僅僅屬於美國,而屬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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