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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泓極為平靜地說:“姓張。”

  “你們倆,開輛破手扶拖拉機,在縣城裡橫衝直撞,沖縣委,沖婚禮,所到之處留下極其惡劣的影響,使‘政協委員’四個字,大蒙其羞。我縣廣大人民群眾,自發聯名,希望通過縣委向上一級政協反映你們的差勁表現,並宣布你們為永遠不受歡迎的人。”

  李一泓伸懶腰、打哈欠、看手錶,掏出手絹擤鼻涕,弄出一陣又大又古怪的響聲,之後裝出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問:“咱們,就到這兒怎麼樣?我困死了。”說罷,站了起來。

  小陸走過來,不坐也不看韓主席,只看著李一泓,問:“什麼事兒?”

  “韓主席有事找你。你怎麼姍姍來遲?人家韓主席都有意見了。那,你倆單獨說?”

  小陸將目光轉向韓主席:“喜歡站著。”

  韓主席仍然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分明的,那已經是他底線上的克制力了,他也不看小陸和李一泓,而看著茶几,緊抿雙唇,抿得腮上呈現出了很深的威嚴紋。他兩肘架立在膝蓋上,十指緊扣在一起,指尖深深地壓進手背。仿佛不那樣,雙手就會發生抽搐。

  李一泓和小陸也是誰也不看誰——李一泓又仰起臉望吊燈, 而小陸在目不轉睛地望著韓主席身後的一幅國畫——畫上是一隻紅冠彩羽,怒眼圓睜的大公雞,翅膀半展不展的,如同在和畫外的另一隻公雞“決鬥”。

  兩名服務員似乎覺得這邊馬上就要發生什麼不妙的事情,互相丟一個眼色,明智地悄悄離開了服務台——離開時還怕被發現,貓著腰。

  韓主席身子朝後一靠,冷著臉,慢言慢語地說:“喜歡站著,您就站著。我和您不一樣,在哪兒,都喜歡坐著。尤其我說話的時候。沒個座位給我坐,那我就不高興。事情它是這樣的啊陸委員——你們那輛車,我們給拖出來了。”

  “太費心了,感激不盡。”李一泓貌似感動地說。

  “那我走了,我還要重新整理調研材料。”說罷,小陸轉身一跛一跛地離去。

  “她被泥石流衝倒時,腳腕扭傷了。人哪兒疼,脾氣都不好,您別見怪。”

  韓主席望著小陸的背影微微冷笑,緩緩將臉轉向李一泓,眯起眼難以理解地看著他,仍不開口。

  “那,老同學,我也失陪了。你也早點兒回家吧,啊?東西可別忘這兒。”李一泓抱歉地笑笑,也走了。

  韓主席掏出了煙,呆呆地吸著,剛吸兩口,就將煙按滅了,掏出手機,對著手機大發脾氣:“我!聽不出來呀?廢話!還能幹什麼?把車開過來,接我!我在大堂!”

  “……今日上午八時至九時之間,幾股強大的泥石流,突然自鄰省那邊的山上衝下,對河這岸我縣的幾個村莊造成了巨大危害。面對這一場天災,我縣領導反應快速,從容應對。一項項緊急措施果斷而又適當,充分證明我縣領導們頭腦之中,早已樹立起了防止突發災情危害人民生命和財產的良好意識。正因為他們頭腦之中有了這一種良好的思想意識,才使這一場天災的損失降低到了最小。據初步統計,目前僅確定五人死亡。”

  李一泓從徐大姐手中奪過去遙控器,將電視關了,憤怒地說:“五條人命沒了,他們還說‘僅’!那是人說的話嗎?!還說是天災!”

  麵包車開出了縣城,迎向廣袤的原野。小陸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說:“在他們平德縣城裡,心情壓抑。現在一離開,心情好多了。”

  麵包車駛到一個丁字路口時,一輛警車出現在路口,一拐,駛在麵包車前面,麵包車尾隨其後。

  二車一前一後行駛了一段路,警車靠邊停住了,麵包車也停住了。

  宋春樹從警車上下來了,接著下來了一名和張銘年齡相近的公安人員。張銘下了車,走過去,和那名公安人員說著什麼,那名公安人員將一個信封交給張銘。二人擁抱了一下,那名公安人員上了警車,調轉車頭,順來路開回去了。

  張銘拉開車門,宋春樹上了車,沖李一泓三人憨憨一笑,拘束地坐了下去。

  “你們的調研材料、陸委員的東西其實一樣沒丟失,都在平德縣公安局呢,已經編了號,重點保管。他們公安的同志對某些事也是早就有看法的,他們在心裡邊支持你們,暗中把調研材料拷了一份。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也都挺羨慕我有這樣的機會。”

  李一泓責怪,“你這人也是,幹嗎不引薦人家過來見見?”

  張銘笑了:“他說沒那必要嘛。”

  徐大姐溫柔地說:“小張銘,你不言不語地,替我們做了不少我們想不到顧不上的事啊!”

  小陸望著張銘的目光變得更加溫柔,情不自禁地說:“大姐,小張銘這小伙子可愛吧?”話一出口,自己先害羞了。

  小陸問宋春樹:“你妹妹敢肯定那個孔秘書,就是平德縣縣委書記的秘書?”

  “敢!後來我妹妹在電視中認出了他,跟在縣委書記身邊跑前跑後的。”他回答完小陸的話,又說,“我妹妹怕死他們了,可我恨死他們了!只要能扳倒他們,讓我們兄妹倆怎麼配合都行!”

  “你妹妹也肯在法庭上指證嗎?”李一泓問宋春樹。

  “這我得做通她的思想,畢竟她才只有十六七歲。”

  麵包車駛到村口,宋春樹說:“我在這兒下車就行。”

  李一泓說:“別,我們要把你送到家門口。”

  麵包車駛入村子,停在一戶農家的宅院外。院裡有一少女在晾衣服,看到麵包車,跑進屋裡,躲在家門內向外窺視。

  宋春樹下了車,向麵包車揮手,麵包車又開走。

  在車上,吳主席看著他們說:“你們都瘦了,也黑了。按我的想法,本打算陪你們吃晚飯。可省委劉思毅書記聽說你們今天回來,急切地要見到你們。”

  麵包車駛入省委院子,劉思毅的秘書小莫快步奔下台階,跑到車前,打開車門:“劉書記為見你們,把晚上安排的一切事都改時間了。他已經等你們很久了。”他直接把眾人領到了常委會議室。

  橢圓形會議桌旁,單設了一張方桌,上面擺著沙盤。劉思毅站在沙盤前,一手拄下巴,看著,沉思著。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吳主席已率李一泓們進來了,小莫帶上了會議室的門。

  劉思毅招招手,眾人走過去。

  劉思毅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這幾座山,是石體的山,雖然表面的土壤層不厚,但還是夠草樹紮根的。歷史上連山洪也沒發生過,怎麼會突然發生破壞力那麼大的泥石流呢?我聽說你們也遇險了,那麼你們一定了解了些第一手的情況,誰能回答我的問題?”

  李一泓說:“據我們了解,這些山雖然是石體山,但卻屬於軟石體,鏟去土壤層,鎬刨杴挖,都不成問題。而且下面的軟石體中,富含硝酸,就是鹼的成分。在這些山里,有一家所謂的‘礦物研究所’,在長達六七年的時間裡,一直僱人挖山不止,為的是從中提煉出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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