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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家發展改革委的朋友也要明白,你殫精竭慮地付出一生的努力,時代的病狀依然不會徹底消除。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問題。唐朝、宋朝、清朝都曾是盛世,但如果你能穿越回當時那些知識分子雲集的酒館,會發現他們也同樣憂心忡忡。憂心忡忡是知識分子的天然使命。

  中國這列火車,我們希望它朝著正確的方向走。但是別忘了,一定有人攔在車的前面把它往回推,也有人在側面瞎推。更可氣的是,還有相當多的人,坐在車頂上,事不關己。這是一個非常殘酷但必須接受的現實。好,我們接受。但在接受的同時,確保自己是向前推動的人群中的一分子就好了。

  2012年 國家發展改革委

  自己的讀後感

  去發改委談改革,還呼籲多推動改革,好多人聽說後嘲笑我:膽兒挺大的啊?那是2012年1月份,十八大還有近一年才開,“改革”與“中國夢”還不是熱詞,有機會進發改委,當然要說說。

  現在,這兩個詞已經大熱,很欣慰,但也到時候該談談別的了。

  2015年春節,我給朋友自創簡訊賀年,最後我對新一年的祈願,用了三個“開”:開放、開明、開心。

  當改革重新熱起來,並向深水區挺進的時候,我發現“開放”二字被或多或少地忽略了。可別忘了,中國改革的起步,“改革開放”是不可分割的黃金組合,甚至從某種角度說,開放,正是改革的一部分。

  今天再提開放,不僅是開國門建特區的問題,更在於心靈、頭腦與思維意識的開放。這些年,中國進步很大,相當多的人自信起來,這是對的。但如果自信到自以為是、封閉及老子天下第一的狀態,那就錯了。

  而開明是期待中國能真的自信,因此更包容更多元更讓人有安全的自由感。如果很多人都是擔心、顧慮,說言不由衷的話,那時代與個體又如何真正地開心呢?

  只有更開放更開明,我們才會更開心。

  留住鄉愁,而不是想起故鄉就發愁

  “賊沒文化,損失巨大。”那麼一個民族呢?

  “賊沒文化,損失巨大”

  我先編一個故事,不妨把主人公設定成馮驥才老師。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電視機還很值錢,馮老師家不但有電視機,還有很多字畫和文物。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馮老師:“您家四門大開,好像被人偷了。”馮老師說:“慘了,我的字畫!我的文物啊!”可是等馮老師趕回家中,驚訝地發現,小偷把電視機和錄像機都搬走了,字畫和文物一樣也沒動。

  馮老師對趕到的警察說:“給你一千元錢,抓到小偷的時候替我謝謝他。”因為小偷拿走的那些東西都沒字畫和文物值錢。

  警察走了,馮老師坐在沙發上說了這樣一句話:“賊沒文化,損失巨大。”

  好了,賊沒文化損失巨大,那麼一個民族要是沒文化或者不弘揚文化,該有多大的損失呢?

  文化就是民族的故事

  柏拉圖說過這樣一句話:“誰會講故事,誰就擁有世界。”我一直在想,對於中華民族,對於世界上的各個民族,什麼才是那個民族的故事?是文化。

  有人或許會說:“不,我們有GDP,我們有錢,我們有高樓。”但如果把一個民族比喻成一個人,GDP、錢和高樓是這個人身上的外套和臉上的氣色。氣色好當然好,但是骨子裡沒有文化,腦子裡沒有思想,不管外套穿什麼名牌,你都不可能成為名牌。

  一個民族若有故事,可以解決這三個問號:因何而著名?因何而流傳?因何而有用?

  我從第一個問號講起。

  前幾天我去了德國的萊比錫。萊比錫有博覽會,還有保時捷的生產基地。但是到了那裡沒有人向我們提這些,他們首先提的是巴赫。巴赫在那裡生活過二十多年,華格納在那裡出生,孟德爾頌在那裡出任樂團指揮,並創建了萊比錫音樂學院……每個人都對這一切如數家珍。萊比錫的街道上有許多金屬做成的音符,那是地面的路標,指引你通往一個又一個故居。

  見到萊比錫市長的時候,他極其自豪地向我們介紹,這座城市因巴赫而聞名。我們問市長:“萊比錫將來要打造成德國東部的著名城市嗎?”市長回答:“一個擁有巴赫的城市,怎麼能只滿足於成為德國東部的著名城市呢?我們要成為國際著名的城市。”他們的底氣源於巴赫在那裡生活過。

  第二個問號:因何而流傳?

  我去浙江南潯古鎮時,當地人自然領我們去了藏書樓。在藏書樓,講解員是這樣介紹的:“中國人常說‘富不過三代’,你們看,這家第三代就出了個文化人。”我一聽特鬱悶。

  第三代這個文化人要開始敗家了。他愛書成痴,把前兩代積累的巨大財富全買成了書,一共有十七萬冊孤本、善本,建成這座藏書樓。現在,這座藏書樓是南潯最著名的古蹟之一,也是浙江圖書館的分館。周恩來總理在解放南潯之前專門有一個批示,告訴解放軍這裡有座藏書樓,不許炮火轟擊,要保護。

  即將離開藏書樓時,我們說,幸好第三代是個“敗家子”,把祖輩積攢的金錢都“敗”成了文化,讓這個家族因此流芳百世。

  因何而有用?大家都知道《富春山居圖》。

  幾百年前,在富陽郊區的深山老林里,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開始畫《富春山居圖》。我相信那個朝代的“城裡人”也都在忙著做些“有用”的事,賺名賺利,歌舞昇平。而這位老人,獨自在山林中守著孤寂作畫。

  幾年之後,作品完成了。他自己大概也覺得“無用”,便將它送給一位名叫“無用”的僧人,該畫因此得名“無用師卷”。

  幾百年過去了,那些功名富貴都已煙消雲散,一幅“無用”的畫,卻為這座古城帶來了扎紮實實的聲名和利益。這就是文化的“無用之有用”。

  在作品裡知道,這就是中國

  我們這一兩代中國人,是沒有“故鄉”和“故居”的,一直都在遷徙。

  也許能看到父親領著兒子指著廣場上的地磚說:“你爸當年就住這兒。”1994年,馮驥才老師為了保護天津要拆的街巷,組織一百多位攝影師去拍照。最後房子拆了,藝術家把它們留在了無聲的作品裡。

  還有韓美林老師和其他很多藝術家,他們也在為我們保留過去的故鄉,創造未來的故鄉。真的,很多年後,無論在世界的哪個角落,當你看到這本書或那幅畫的時候,你會知道這是中國,你走不丟的。

  多年前有一位中國的文化人,離開了祖國,認為自己從此將成為一棵沒有根的樹。幾個月之後,他走進國外的一家圖書館,在館藏的典籍中看到了《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在那個昏黃的充滿舊書氣息的空間裡他號啕痛哭。他突然感到安全了,自由了。這不就是中國嗎?自己沒有離開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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