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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寸絲不掛的禪者,他不是逃避世界的,也不是遏止捺住念頭或掛慮,當然更不是屏除一切聲色,他只是一一天真地面對世界,而能“事來時不惑,事去時不留”。

  這是多麼廣大、高遠的境界!

  我們凡夫幾乎是做不到一一天真,不惑不留的,卻也不是不能轉化憂歡的人生歷練。我聽過這樣的故事:一位女歌手在演唱會中場休息的時候,知道了母親過世的消息,她擦乾眼淚繼續上台做未完的表演,唱了許多歡樂之歌,用悲哀的淚水帶給更多人歡笑。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的演員與歌手,他們必須在心情歡愉時唱憂傷之歌,演悲劇的戲;或者在飽受慘痛折磨時,還必須唱歡樂的歌,演喜劇的戲。而不管他們演的是喜是悲,都是為了化解觀眾生命的苦惱,使憂愁的人得到清洗,使歡喜的人更感覺幸福。文學家、音樂家、藝術家等心靈工作者,無不是這樣子的。

  實際人生也差不多是這樣子,微笑的人可能是在掩蓋心中的傷痛,哀愁者也可能隱藏或忽略了自己的幸福,更多的時候,是憂與歡的淚水同時流下。

  不管是快樂或痛苦,人生的歷程有許多沒有選擇餘地的經驗,這是有情者最大的困局。我們也許做不到禪師那樣明淨空如,但我們可以轉換另一種表現,試圖去跨越困局,使我們能茶青水清,並用來獻給與我們一樣有情的凡人,以自己無比的悲痛來療治洗滌別人生命的傷口,困局經常是這樣轉化,心靈往往是這樣逐漸清明的。

  因此,讓我們幸福的時候,唱歡樂之歌吧!

  讓我們憂傷的時候,更大聲地唱歡樂之歌吧!

  憂歡雖是有情必然的一種連結,但憂歡也只是生命偶然的一場派對!

  季節十二帖

  一月 大寒 冷也冷到頂點了。

  高也高到極限了。

  日光下的寒林沒有一絲雜質,空氣里的冰冷仿佛來自故鄉遙遠的北國,帶著一些相思,還有細微幾至不可辨認的駱駝的鈴聲。

  再給我一點綠色吧,陽光對山說。

  再給我一點溫暖吧,山對太陽說。

  再給我一朵雲,再給我一把相思吧,空氣對山嵐說。

  我們互相依偎取暖,究竟,冷也冷到頂點,高也高到極限了。

  二月 立春 春氣始至,下弦月是十一日的七時一分。

  “如果月光開始溫柔照耀的時候,請告訴我。”地底的青蟲對著荷葉上的綠蛙說。

  “我忙得很呢!我還要告訴茄子、白芋、西瓜、蕹菜、肉豆、莧菜,它們發芽的時間到了。”蛙說。

  “那麼誰來告訴我春天到來了呢?”青蟲說。

  “你可以靜聽遠方的雷聲,或是仕女們踏青的步聲呀!”蛙說。

  青蟲遂伏耳靜聽,先聽見的竟是抽芽的青草血液流動的聲音。

  三月 驚蟄 “雷鳴動,蟄蟲皆震起而出,故名驚蟄。”

  我們可以等待春天的第一聲雷,到草原去,那以為是地震的蟄蟲都沙沙地奔跑,互相走告:雷在春天,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打到地底來了。蚱蜢都笑起來,其實年年雷都震動地底,只是蟄蟲生命短暫,不知道去年的事吧!

  在童年遙遠的記憶中,我們喜歡春天到草原去釣蟄蟲,一株草伸入洞裡,蟄蟲就緊緊咬住,有如咬住春天。

  童年老樹下的回憶,在三月里想起來,特別有春陽一般的溫馨。

  四月 清明 “時萬物潔顯而清明,時當氣清景明,故名。”

  這一次讓我們去看四月里溫柔的草原與和煦的白雲吧!因為如果錯過了四月的草之綠與雲之白,今年就再也沒有什麼景色可以領略了。

  但是,別忘了出發前讓心輕輕地沉靜下來,用一種清明的心情去觀照天空與花樹的對話。

  我走出去,感覺被和風包圍,我對著一朵含苞的小黃花說:“親愛的,四月的時候不要睡著了。”

  五月 小滿 天空突然下起雨來,對於天上的雨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利,我們總是默默地接受了。

  站在屋檐下避雨,我想著:為什麼初夏的雨總沒來由地下著,這時,竟有一些些美麗的心情,好像心裡也被雨濕潤了,痴痴地想起,某一年,是這樣的五月,也是這樣突然的初夏之雨,與一個心愛的人奔過落雨的大街。

  衝進屋檐下的騎樓,抬頭正與一個廂壁的石雕相遇,那石雕今日仍在,一起走過雨路的人,卻遠了。

  五月的雨,總也是突然就停了。

  陽光笑著,從天上跌落下來。

  六月 芒種 “時可種有芒之谷,過此即失效,故曰芒種。”

  坐火車飛過田野,偶爾會見到農夫正在田中插秧,點點的嫩綠在風中顯得特別溫柔,甚至讓人忘記了那每一株都有一串汗水。

  芒種,是多麼美的名字,稻子的背負是芒種,麥穗的承擔是芒種,高粱的波浪是芒種,天人菊在野風中盛放是芒種……有時候感覺到那一絲絲落下的陽光,也是芒種。

  六月的明亮里,我們能感受到四處流動的光芒。

  芒種,是深深把光芒植根,在某些特別的時候,我呼喚著你的名字,就仿佛把光芒種植。

  七月 小暑 院裡的玫瑰花,從去年落了以後就沒有再開。

  葉子倒仍然十分青翠,枝幹也非常剛強,只是在落雨的黃昏,窗子結滿霧氣,從霧裡看出,就見到了去年那個孤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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