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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章雲昆製造的,又怎麼解釋葉馨對謝遜的幻覺?也許,這只是章雲昆為了攪亂葉馨的神智而設計的幻像。也許他最終的目的,就是殺人。

  這樣的想法在歐陽倩腦海中反反覆覆地出現,陪她度過了將近一天,直到她全副武裝地躲在馮師傅的工具櫥里。

  她讀過許多不入流的“析鬼”書籍,從裡面吸取了一些“智慧”,比如說鬼怕動物的殘餘,這是為什麼狗血在“法術”中如此流行,她推而廣之,鬼也一定無法侵入獸皮。於是她在這個初夏的夜裡,上身皮夾克,下身皮褲,頭戴皮帽,手戴皮手套,腳踏皮鞋。此刻,她早已被全身的淋瀝大汗浸濕了。皮夾克里有一個採訪機和一個照相機,她一隻手拿著手電筒,一隻手拿著“防狼水”,隨時準備出擊。

  夜光電子表顯示出十二點半,果然,外面傳來了輕微的開門聲。

  她輕輕推開了櫥門,豎耳傾聽,“沙沙”聲和那“嗞嗞拉拉”聲已清晰可聞。是不是現在就出去窺探一眼?她撳下採訪機的錄音鍵,正準備爬出櫥門,忽然暗叫不好,“嗞嗞拉拉”聲就響在屋門外!

  她趕忙躲回了工具櫥,再仔細聽,“嗞拉”聲似乎在門口徘徊,好像章雲昆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進屋來。

  這樣的徘徊足有一分鐘,歐陽倩像是度過了整整一年。她暗暗咒罵,這章雲昆無論是人是鬼,都是個優柔寡斷的角色。但也許只有這樣的角色,才能做得面面俱到,害人於無形之間,而不會被揭穿。

  終於,那怪聲進了屋。

  歐陽倩在心裡反覆囑咐著:要鎮靜,要鎮靜,我有鬼緣,無論善鬼惡鬼,都不會傷害我。

  但如果來的是人呢?

  她忽然想起馮師傅那晚說過的話:“作孽最多的從來都不是鬼,而是人!”

  她想打開櫥門,哪怕就一條fèng,窺一下屋裡的情景,但她始終得不到機會,因為那“嗞拉”聲似乎徑直移向了工具櫥。

  原來,他早知道我躲在這裡!

  冷汗順著歐陽倩的臉頰直流到脖頸,呼吸幾乎停滯了,她顫抖著抬起了雙手,準備好了戰術:一旦櫥門被打開,先用手電的強光打在章雲昆的眼上,然後開始噴“防狼水”。

  “嗞拉”聲到了櫥門外,又開始上上下下地逡巡,仿佛又在猶豫是否要打開櫥門。

  歐陽倩已經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這樣的煎熬,難道這是章雲昆的折磨戰術?

  如果是,這戰術正在成功,因為歐陽倩感覺大腦似乎在極度地缺氧,自己離崩潰只差毫釐。

  也許,章雲昆將困在櫥內的歐陽倩戲耍夠了,開始緩緩開啟櫥門。

  歐陽倩迫不及待地打亮了手電,“防狼劑”隨即疾噴而出。

  “啊”的一聲叫,手電沒有照在章雲昆的臉上,“防狼劑”也沒有噴到章雲昆眼中,辛辣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中,倒嗆得歐陽倩打了個噴嚏。

  手電又亮了,卻是照在歐陽倩臉上,章雲昆大叫道:“你是誰!你在這裡幹什麼,真是胡鬧,真是胡鬧,真把我給嚇著了!”

  歐陽倩聽這番叫聲毫無惡鬼的氣質,只是出自一個受了驚嚇的年輕人而已,心裡踏實了許多,借著手電光,看見章雲昆站得遠遠的,雙手舉著一根長竿,長竿頭上垂著一個圓形的錶盤,正是這錶盤發出了“嗞嗞拉拉”的聲響。

  “你才胡鬧呢!你每天半夜都跑來鬧什麼鬼?”

  “你怎麼知道我每天晚上來……你到底是誰?”章雲昆顯得比歐陽倩還要詫異。

  到此,歐陽倩憑著自己的“鬼嗅覺”,幾乎可以排除章雲昆的詭異背景。她正要回答,屋裡的燈忽然開了,將兩人又嚇了一跳。

  只見馮師傅站在了門口。

  “還好,還沒有來晚!”馮師傅鬆了口氣。

  歐陽倩一愣,隨即明白了:“怎麼不晚!章老師要真是壞人惡鬼,我早就沒戲了。好啊,您老可真會算計,給我透了個風,是讓我做出頭鳥,把章老師揪出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馮師傅冷笑說:“我當然不怕和章老師碰面,只不過章老師早就掌握了我的活動規律,我在明處,哪裡會是對手,所以只有請你這個賊膽大的小姑娘幫忙。章老師,還是你來解釋解釋吧,這是在幹啥?”

  章雲昆仍盯著歐陽倩:“你這個同學,是……”

  “我叫歐陽倩,是葉馨的好朋友,前一陣生肝炎,一直在家休息,現在也還沒有正式複課呢。”

  “原來你就是歐陽倩,久仰,難怪……”章雲昆若有所思,“看來,你和我一樣懷疑‘405謀殺案’和這解剖樓的關係。”又將目光轉向馮師傅。

  馮師傅冷哼了一聲:“你看我幹什麼!我壓根兒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還是章老師先說說,帶著這套行頭深更半夜在解剖樓里幹什麼?”

  章雲昆長嘆了一聲,臉上忽然現出了淒楚之色,垂下頭,一言不發了片刻,又抬起頭說:“說來話長,而且這長話還短說不了,尤其對歐陽同學……應該說我有很要緊的話說。這樣吧,你們跟我到辦公室去坐坐,咱們慢慢談。等我講完了,馮師傅如果有什麼補充,可以敞開說。”

  三人出樓門,拐到樓南,從露天樓梯上了二樓。章雲昆將兩人讓進了那間小辦公室,關上門。

  歐陽倩一眼看見了書桌上的一個鏡框,裡面一張少女的黑白照片,不由輕輕“啊”了一聲。

  “怎麼了?”章雲昆見歐陽倩神態有異。

  “章老師想要說的話,我可以起個頭。”歐陽倩微合雙目,薄薄的嘴唇似乎在喃喃自語,然後說了聲“就是這樣了”,睜開雙眼,直視章雲昆:“你桌上的這個美麗女子名叫倪娜,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對不對?”

  章雲昆驚愕地說:“你是怎麼知道的?”又長吁一聲:“可惜,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歐陽倩也垂下了眼:“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我知道,不幸的事發生在1984年6月16日凌晨,她墜樓身亡。你因此痛不欲生,發誓要查出‘405謀殺案’的真相。你在大學裡就苦苦尋找蛛絲馬跡,苦苦回憶那年春天,究竟出了什麼樣的差錯。”

  章雲昆吃驚無比地望著歐陽倩,越想越有些後怕,竟站起身來,指著她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人精。我去年就知道了。”馮師傅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不敢當,只是我的調查工作做得比較細緻而已。你和倪娜的關係,是我推測出來的。我一直對‘405謀殺案’很有興趣,但沒有通天的本領,不能一張張找到‘405謀殺案’受害女生的個人照片,所以只好利用現有資源。學院的學生辦公室里有歷屆學生的入學合影,通過學辦老師,我從八三級的集體照里認出了倪娜,今天在你桌上又看見,就料想到你們以前的關係。你至今保存著她的照片,也說明這些年,你一直在苦思冥想。我可以想像那幾年裡你受的煎熬。”

  “直到現在也並沒減輕,”章雲昆的眼圈有些紅了。“尤其這些年,每年又總有女生走上輕生之路。”

  “你對當時有什麼樣的回憶?”

  “我的記憶中,倪娜在某個深夜獨自來過解剖樓,似乎就是從此後行為開始怪異,行事和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以至後來住進了精神病院。”

  “但你不信鬼,不信邪,對不對?你就是不明白,解剖實驗室里不過有些屍體標本,又會有什麼古怪?是不是倪娜就只是個單純的精神病病例呢。於是你的興趣轉移到了精神病學上,並在1989年考上了精神病學的碩士研究生,而你的導師,正是治療過倪娜和另外幾名江醫女大學生的徐海亭醫生。但當你對幾個病例的進一步調查後,發現歷來墜樓的女生,都曾於午夜到過解剖樓,尤其是那幾個住過精神病院的女生。你的研究重點就這樣又轉移到了解剖室,這是為什麼你在兩年前獲得精神病學的碩士學位後,又開始在解剖教研室做在職研究生。因為這樣便於你調查解剖樓的秘密。只不過,至今為止,你還沒有什麼突破。你有精神病學碩士,這總確有其事吧?要不你怎麼會得到機會翻看葉馨的病歷?希望我說的其它部分都不是瞎猜。”歐陽倩說完,靠在了椅背上,看著照片上倪娜明媚的笑容,嘆了口氣。

  “馮師傅說的不錯,你果然是人精。”

  第二十一章迷情

  歐陽倩低頭看看扔在地上的那根長杆和錶盤,又看看章雲昆。章雲昆會意,嘆道:“嗨,說了不怕你們笑話,你們猜猜這是幹什麼的?這是我專門從國外郵購的一套所謂的‘捉鬼器材’。”

  歐陽倩啞然失笑:“真是沒想到,你不是不信怪力亂神的麼?”

  “我現在更不信了。這兩年來我幾乎要將解剖樓掘地三尺,還是沒發現任何線索,說真的,還是因為葉馨的出現,聽她所說的那些無法解釋的現象,使我產生了‘試一試’的想法。我在一份美國出的雜誌上看到了這套‘捉鬼器材’的介紹。按照一些美國‘捉鬼專家’的理論,所謂鬼魂,其實也是一種物質,一種能量,也能產生‘場’,以電磁波的形式存在。這套器材,其實就是一種捕捉和放大電磁波的儀器,如果有比較強烈的磁場,就會發出嗞嗞拉拉的噪音。當然,如果遇到明顯的熱源,比如沒有嚴密防護的人體,這儀器也會有強烈的反應。所以那些天馮師傅在底樓上班,我一進樓門,這儀器就大叫起來,是明顯有人的信號,我便知道馮師傅在樓里。除此之外,我雖然每天半夜都來‘探鬼’,至今毫無收穫。”

  “可別這麼說,你至少逮住了歐陽倩同學這個‘機靈鬼’。”馮師傅笑著說。

  歐陽倩哼了一聲:“馮師傅,難道您真的忍心拿我做誘餌,釣出章老師這條大黑魚嗎?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萬一他是惡鬼怎麼辦?”

  馮師傅道:“我腿腳雖然不便,但章老師每次拖著那一大堆東西,也跑不快,所以我早認出了章老師,感覺他是在做什麼研究,但見他既然躲躲閃閃的,直接道破一定不好,就請你出面揭穿了。他如果真是壞人,見我每晚上都那麼礙事,不是早把我切成八塊兒了?就像……你那個朋友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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