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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解釋是,葉馨的確經歷了和非生命的接觸。看來,自己多年來對怪力亂神的偏愛並非毫無道理,而這樣的怪事竟發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為什麼還將信將疑?原來自己確如小葉子所說,是葉公好龍嗎?

  這是不是說明葉馨並非是有幻覺,而是看見了尋常人看不見的靈魂?對謝遜的幻覺也可以這樣解釋嗎?可是謝遜是個存在於現實中的人,葉馨看見的,又是什麼?

  葉馨顯然不是唯一和非生命接觸的人,她講述的那個寫日記的小蕭,不是曾和一群鬼魂共賞交響樂?

  想到“月光社”,歐陽倩立刻想到了日記里的女主角依依,她在哪兒?還有那個駝背老頭。葉馨那晚分明看見馮師傅被分屍的慘景,但事後被告知,老人家那晚並不在解剖樓工作,而是因為小中風住院觀察。這再次說明葉馨的確有幻覺,葉馨本人也直認不諱,她當時屢受驚嚇,已身心俱疲,很有可能陡然亂了心智。

  馮師傅在解剖教研室這麼多年,不可能一點沒聽說過“月光社”的故事,說不定這正是他對“月光”一詞如此敏感的原因,他應該能提供線索,找到“月光社”和“405謀殺案”的關聯。但他一直吞吞吐吐,又是為什麼?

  6月5日14:00

  大門被拍得砰砰響,屋裡一陣響動後,門開了一條fèng。門裡的馮師傅一見門口站著位一身素白長裙的歐陽倩,叫苦連聲,忙不迭地關門,卻被歐陽倩眼疾手快,抵住了門,又推了推,閃身而入。

  歐陽倩一進屋,頓時吃了一驚。馮師傅住在西城區一個舊巷裡,三家共住一個院落,從外面看,這間朝北的低矮平房,牆上紅磚已變得灰黑,屋頂上缺檐少瓦,整個房子似乎隨時都會被城建部門夷為平地。但屋裡卻雅致無比:家具只有寥寥數件,卻都是古舊的西洋式樣,雕漆床頭、深朱色的楓木大櫃、老式自鳴鐘,她依稀記得在一些和三、四十年代有關的電影裡見過。牆上掛著兩幅油畫,歐陽倩不會鑑賞,只知道很典雅。

  引起她注意的,是牆邊一條短桌上,放著一台老式電唱機。唱機開著蓋,放著一張唱片,從唱機到唱片,纖塵不染,顯然不久前還用過。

  “真看不出來,您原來情趣高雅。”歐陽倩嘖嘖讚嘆。

  “怎麼說話的?你是說我看上去粗俗無比?”馮師傅沒好氣地應著,仍站在門口,似乎隨時準備送客。

  “您怎麼這麼敏感啊?沒有那個意思。我這人不會說話,您多包涵。”

  “你怎麼找到我這兒的?”

  “您前些日子住院,住的是二附院吧。特不巧,我媽是二附院的醫生……我知道打聽人隱私不好,打攪您養病也不好,但我沒辦法,急著需要您幫忙,何況……我知道,其實您根本沒有什么小中風,我看了您的病歷了,您硬是在病房賴了幾天,做了一堆檢查,結果什麼都沒查出來。對不對?不過您還是軟磨硬泡,要了好幾天病假。沒錯吧?”

  “你是不是公安局的,怎麼管這麼寬?你剛才說的這些,都在法律允許範圍之內,你想怎麼樣吧?”馮師傅見來者不善,送客之意更堅決。

  “您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請了病假?不是說您不能請病假,而是這個時機很不尋常。我查了您的病史,非常震驚:您雖然上了年紀,但近二十年來,幾乎從來沒有生病請假,這當然和您健康的身體和對工作的熱情分不開。您這次生病,是二十年裡的頭一次,為什麼二十年都好好的,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了呢?而巧就巧在,您住院的第二天,我的好朋友葉馨也住進了精神病院,前一天的晚上,她竟在您那間準備室里產生了幻覺,看見您正在被……我不說了,說出來怕嚇著您。”歐陽倩想到那場景,自己也覺得頸後涼涼的。

  “說不說隨你,想想我是吃哪碗飯的吧。”

  “好吧,我說。她看見您正被電鋸分屍!”說這話時,歐陽倩緊緊盯著馮師傅的臉,想捉出他表情上的蛛絲馬跡。但馮師傅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好了,謝謝你這麼老遠地跑來告訴我。再見吧。”馮師傅正式請歐陽倩出門。

  “我正經事還沒有問呢,您能不能再說說‘月光’的事兒?我已經知道講的是‘月光社’,它和‘405謀殺案’究竟有沒有關係?”

  “我一個技術員,只管折騰屍體,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可能。‘月光社’的成員在大約十年內相繼墜樓身亡,他們的屍體按照遺囑,都捐獻給學校解剖教研室,您從五十年代初就在解剖樓里工作,怎麼會不知道‘月光社’?記得我們第一次瞎闖解剖樓,葉馨在迷糊中念出了‘月光’兩個字,您為什麼神色大變?您後來的解釋實在牽強,我們那時候沒留心,竟然被您蒙了。您一定知道好多我們不知道的事兒,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首先,我知道的並不多,甚至不如你們知道得多;其次,你們也不應該知道得更多。還用我多說嗎?你看你那個朋友,她知道了不少,但現在怎麼樣?”

  “但是,只有您的幫助……”

  “我有種感覺,我要再多說什麼,只會將她送上絕路,我承擔不起這個罪過。你也不用逼我,我真的不知道‘月光社’和‘405謀殺案’有什麼樣的關聯,我要是知道,第一個去找的就是公安局,哪裡還會等到現在你來問我?哪裡還會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女學生一個個地過世?”馮師傅越說越激動,眼角竟濕了,顯然動了情。

  歐陽倩雖然感覺馮師傅還有隱情未說,但今天怕是不會再吐露出來,又不甘心,繼續問道:“那您告訴我,為什麼單單在這個時候稱病?是不是在有意迴避?迴避你不願回答的問題?”

  馮師傅一怔,想了片刻,終於嘆了口氣說:“好,被你纏不過,就告訴你吧。我這些天不敢上班,是因為被嚇的。”

  “什麼,還有什麼能嚇住您老?”

  “當然,光你就嚇我嚇得不輕。是這樣的,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標本製作室里幹活,你知道,我晚上幹活很少掌燈的。忽然,我聽見一陣輕微的門響,好像是樓門被打開了。我以為又是像你這樣的淘氣學生,就叫了聲:‘誰啊?’卻沒人答應。我出門看時,只見那樓門還在擺動著,卻並沒有人影。

  “第二天,我正幹活兒,又聽見了門響,這次,我沒再吭聲,卻聽見樓門那方向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嗞嗞拉拉的,由遠及近,非常恐怖。我壯了膽子,猛地衝出門,卻仍是什麼都沒看見,只有樓門在晃,顯然有人剛出門。可惜我腿腳不好,等我蹭到門口,外面鬼影也不見一個。

  “從那以後,這怪聲出現了許多次。折騰了幾宿,我就有點神經衰弱,整晚上都提心弔膽的。我怕是因為一個人在解剖樓里呆得久了,產生了幻覺,正好血壓又有些高,就編出這個病來,其實是想休息一下。”

  歐陽倩心想:這個線索夠重要的了,就從這裡入手吧。

  怎麼還不來?

  會不會是馮師傅在騙我?

  歐陽倩藏身在解剖樓斜對面的灌木叢中,不瞬眼地盯著解剖樓的樓門。她雖然穿著長袖長褲,身上又噴了防蟲藥水,但一個小時下來,還是被執著的蚊蟲一頓飽餐。她聽馮師傅說,那神秘的來者從樓門出入,她本想在解剖樓里恭候,但一個人,終究有些害怕,不如在外面先觀察一下,以免打糙驚蛇,甚至為其所害。

  她正等得焦急,一陣“沙沙”響忽然傳來。她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大約是十二點半左右。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正從解剖樓南側走向北門,腳步很緩慢,似乎不堪重負。快到樓門前,歐陽倩看清楚了,一個瘦高的人,一身黑衣,頭上是錐形的連衣帽,但臉在帽子的遮掩下無法辨認,酷似她在美國恐怖片裡常見的那種勾魂使者。那“沙沙”響似乎是行走時衣褲的摩擦聲。奇怪的是,那黑影還半背半拖著一個碩大的黑包,幾乎有兩米長,似乎很沉重。

  她忽然想起去年聽見馮師傅背屍體的那種腳步聲,眼前這黑影看上去腿腳靈便,但顯然也在負重,如果這黑影去的真是解剖實驗室,那麼究竟會是什麼在那黑包里?

  屍體?屍體的部件?歐陽倩的腦海中現不出其它合理推想。莫非是傳說中的嗜屍怪人?

  黑衣人果然在樓門前停下,走上台階,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又將門關上。

  要不要跟進去看個究竟?

  依著歐陽倩的性子,一定是要進去看的,但她隱隱覺得這一切詭秘無比,邪意侵人,不應該輕易涉險。做為一個好偵探,不但要膽大,更要心細。

  但她還是忍不住摸到了樓門前,將耳朵貼在門上。果然,她隱隱聽見一陣“嗞嗞拉拉”的響聲,正如馮師傅所描述。

  現在推門而入,說不定能一目了然。

  但她有個更好的計劃,與其和那黑影在解剖樓里狹路相逢,不如等他出來,跟蹤他的行跡。

  歐陽倩在灌木叢後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樓門再次開啟,那黑影拖著黑包走了出來。看著他轉向樓南,歐陽倩躡手躡腳地跟了過去。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那黑影轉到樓南側,卻再沒有往前走,而是走上了露天的樓梯。

  6月6日10:00

  “什麼?是章雲昆?這怎麼可能?”葉馨聽歐陽倩講述完昨晚的發現,飛快地回想著和他的幾次接觸,是否有可疑之處,結果出乎意料:章雲昆的每次出現,似乎都透著古怪。

  早在葉馨向章雲昆描述過那神奇的人體標本後,兩人到了存放標本的小屋,葉馨突然頭痛暈厥,醒來時已是在醫務室;不久後葉馨得知父親亡故的消息,失意中在校園裡亂跑,也是遇見了章雲昆;那天去找馮師傅,章雲昆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身後;然後是廣播站的驚魂一晚,章雲昆出現後,古怪的噪音就消失了;之後自己出現幻覺,看見馮師傅被分屍的景象,他正在附近。

  莫非,他是這一切的根源?他就是“405謀殺案”的謎底?

  “關鍵,還是要查清他到底在做什麼。”歐陽倩覺得葉馨的聯想大有道理,堅定了她今晚的計劃。

  “可是你一個人,怎麼查,萬一受了傷害怎麼辦?是不是先和保衛科說一下?”

  “我們目前什麼證據都沒有,報告上去,反而打糙驚蛇。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至少會準備好充足的‘防狼水’。你好好休息,我看出院已經是遲早的事了。”歐陽倩這樣安慰著,但心裡難過,她還不知道該怎麼告訴葉馨她對謝遜的發現。怎麼說呢?“小葉子,你的所謂愛情,都是一場幻覺。”或者,“你好像真的有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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