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小劉默默思索著羅天的話:「有道理,可是誰能在舞台上那麼從容地殺死范玲玲?其他演出的同學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戲。」 羅天也陷入了困惑,他說:「我現在也不敢妄下定論。對了,蘇墨說只有顧小楠對這台歌舞劇熟悉,你調查清楚沒有,演出的時候他真的一直在台下看節目?中途沒有離開過?」 小劉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顧小楠,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我問過了,跟他坐在一起的男生叫周青,他說顧小楠中途的確離開過,出去接電話的,不過最多五分鐘就回來了,而且出事以後,顧小楠是第一個從台下衝到舞台上的。」 羅天不再說話,眉頭微鎖,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極其明亮,像金屬般閃閃發光。 兇手究竟是怎樣做到瞞天過海的呢?放走了蘇墨,范玲玲的案子變得毫無頭緒。起初羅天確實懷疑過顧小楠,可顧小楠沒有作案時間,跟范玲玲往日無冤、近日無讎,沒有殺人動機。除了蘇墨,那些參加演出的同學跟范玲玲都沒有深仇大恨。難道兇手真的是蘇墨?他臉上的傷口該如何解釋?兇器及舞蹈服裝藏在哪裡呢?到底是哪裡被忽略了? 羅天困惑了,他準備再去案發現場看看。 這天下午,羅天跟小劉剛剛從警察局走出來不遠,就在街邊碰到一個小攤,攤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身後是他的金字招牌——東方神卦。羅天素來不信算命,正要走開,只見一個小女孩迎面跑來,衝著攤邊的老男人說:「爺爺,回家吃飯了。」 男人笑笑,抬眼看著羅天和小劉:「不急,不急,有人來算卦了。」 小劉犯起嘀咕:「哎,你怎麼肯定我們就是來算卦的?」 男人答道:「我算出來的。」 小劉不屑地看了一眼他的招牌,挖苦道:「東方神卦?漢武帝那時候有個未卜先知的奇人東方朔,你不會也叫東方朔吧?」 「比起東方朔,在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得了,你就吹吧。」 男人笑而不語,微眯著眼,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羅天和小劉:「如果我沒有猜錯,二位是警察吧?」 此話一出,羅天和小劉面面相覷,不禁有些詫異,今天他們沒有穿制服,他是怎麼知道的?男人又笑了,笑得高深莫測,「不要以為你們沒穿制服我就看不出來,真真假假,一算便知。」 小劉當下就從兜里掏出20元錢放在他的攤位上:「既然你這麼會算,那你再算算,我們接的這個案子能破不能?」 男人再次打量了他們,搖頭道:「我看沒有,這個案子不簡單,記住了,看似不像兇手的人,往往就是兇手。話不言多,點到為止,我要回家吃飯了。」 說完,男人麻利地收拾攤子,牽著小孫女的手轉身而去。小孫女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仰著頭,好奇地問:「爺爺,您怎麼知道那兩個叔叔是警察,真的是您算出來的嗎?」 男人哈哈一笑:「當然不是爺爺算出來的,警察局就在旁邊嘛,我看到他們從裡面走出來,他們的樣子不像小偷也不像壞人,所以我就估計他們是警察了。」 「哦,那您怎麼知道他們的案子沒破呢?您知道兇手是誰嗎?」 「傻孩子,爺爺怎麼會知道兇手是誰?爺爺又不是神仙,我只是看他們心不在焉、愁眉不展,如果案子破了,他們怎麼會煩惱呢?至於那句『看似不像兇手的人,往往就是兇手』,電視裡不都這麼說嘛,所以啊,算命是假,察言觀色才是真的,明白了嗎?」 小孫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咯咯地笑了起來。羅天和小劉將案發現場前前後後再次檢查了一遍,並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羅天有些灰心了,剛準備離開,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丁小敏被摩托車撞傷了,並且一口咬定撞她的人就是蘇墨。羅天聽完眉頭便擰到了一塊,怎麼又是蘇墨?他來不及多想,立刻跟小劉趕到醫院。 丁小敏是江川大學中文系老師蔣東洲的老婆,電視台的新聞記者,生得如花似玉,長著一雙勾魂眼,因為她是蔣東洲的第二任老婆,比蔣東洲小了十幾歲,所以蔣東洲極其珍惜這段婚姻,對她言聽計從,到最後竟發展成只要丁小敏一個眼神就能輕輕鬆鬆地操縱他、命令他,使他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妻管嚴」。 丁小敏被撞得不輕,多處骨折,胳膊和大腿都纏上了繃帶,她神情恐懼,臉色蒼白如紙,說話也語無倫次,嘴皮子折騰了半天羅天才聽明白事情的起因。 半個月前是江川大學的五十周年校慶,因為江川大學是一所名牌大學,所以電視台想對這所大學做一個專題採訪,當採訪到文藝部的時候,豈知蘇墨跟記者在言語上竟發生了衝突。蘇墨是那種心眼兒小、特別自卑的人,他的性格反覆無常,脾氣也暴躁,三兩句不合就跟記者吵了起來,結果丁小敏仗著自己是他們的師母,加上她一向也瞧不起蘇墨,就當著眾人的面狠狠地教訓了蘇墨一頓,沒想到,蘇墨卻罵了她一句「狐狸精」,她氣得當場打了蘇墨一個耳光。那件事以後,丁小敏就老是心神不定,老覺得有人偷偷跟蹤她,直到今天下午被一輛飛馳而來的摩托車撞到,若不是她躲閃及時,只怕性命難保。 羅天慢條斯理地問:「你看清楚撞你的人就是蘇墨?」 丁小敏連連點頭:「對,肯定是他,雖然他戴著墨鏡和帽子,裹得跟粽子似的,但我肯定是他……前幾天他殺害范玲玲的時候臉上不是被抓傷了嗎?他的臉上貼著創可貼,我看到了。他是想把我撞死的,我那天當眾打了他,他一直記恨我,你們一定要把他抓起來,否則他要是知道我沒死肯定還會再來的……」說著說著,又語無倫次起來。 雖然種種證據都指向蘇墨,但羅天始終不相信蘇墨就是兇手,他的感覺從來不會出錯的,但現在由不得他不相信了,破案講的是證據,不是感覺!他跟小劉對視一眼,轉身就出了病房。 走到醫院門口,聽到門口兩個老太太正在聊天,話里充滿著對世態炎涼的感慨。穿紅色外套的老太太說:「現在好心人越來越少啊,中午有個女孩子在我們那個小區門口等人,突然從後面衝出一個小伙子搶了她的皮包就跑,她喊了半天也沒人理會,路邊那麼多人,全都看熱鬧了。」另一個老太太說:「哎,你別說,上個月在我家樓下,有個女孩子騎輛紅色摩托車把一個老太太撞了,看那女孩子長得眉清目秀,頭髮長到下腰,一副學生模樣,沒想到撞了人就跑了,結果老太太還沒送到醫院就斷氣了……」 聽到這裡,羅天的心裡突然湧出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他深深一呼吸,大步走出去。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問小劉:「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位老太太說的撞了人的女孩子像誰?」 「像誰?」小劉的眼睛陡地一亮,脫口道,「像范玲玲!」沒錯,范玲玲就是有著一輛紅色摩托車,更為顯著的是,她的頭髮長到了下腰,整個江川大學的女生,就數她的頭髮最長了。羅天和小劉馬上趕到蘇墨的宿舍,卻發現宿舍門緊閉著。正當此時,蘇墨的室友們晚自習回來了,他們有說有笑的,其中有一個就是演出當晚跟顧小楠坐在一起的周青。羅天上前問道:「你們看見蘇墨沒有?」他們搖了搖頭,周青說:「大概還在睡覺吧,他沒有上晚自習,下午他出去了,回來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誰也不理,范玲玲出事後他就變得神經兮兮的。」 羅天心一緊,趕忙問:「他下午出去過?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青一邊開門一邊說:「六點多吧。其實我覺得范玲玲不是蘇墨殺的,他連老鼠都怕,哪敢殺人啊!咦,這門怎麼打不開了?蘇墨,你在嗎?」他用力地敲門,裡面不見絲毫反應。 羅天的心裡咯噔一下,難道丁小敏真是蘇墨撞的?想到這裡,他給小劉使了個顏色,小劉極有默契地點點頭,一腳就朝門上踹去,沒想到這個門竟好好的,紋絲不動。最後眾人合力才把它踹開了。 門開了,周青打開燈管,誰知……屋裡的情景卻讓他們毛骨悚然、脊背發涼。 只見明亮的燈光下,一名男生被一捆雪白色的布條套住脖子,懸掛在半空,布條橫七豎八纏在房頂的吊扇上,地上還有一張被踢翻的椅子。上吊的那名男生不是別人,正是蘇墨。 周青痛心疾首地說:「他為什麼自殺呢?他殺死范玲玲的證據不是不充分嗎?」小劉接過話,說:「可是他下午騎摩托車差點撞死了你們的師母丁小敏。」 「騎摩托車?你們沒有搞錯吧?蘇墨根本就不會騎摩托車呀!」 羅天心頭一震,他突然想起東方神卦的話:「不要以為你們沒穿制服我就看不出來,真真假假,一算便知……看似不像兇手的人,往往就是兇手。」他的臉上即刻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喃聲道:「原來是這樣!」然後他轉頭看向周青,問道,「演出的那天晚上,顧小楠真的一直坐在你旁邊嗎?」 「是啊,就中途離開一下,最多也是五分鐘。」 「你會不會記錯?」 「當然不會,他是出去接電話的,他手機響的時候我還問他怎麼換鈴聲了。」 「哦?」 周青以為羅天不信,接著說:「顧小楠的手機鈴聲從來不換的,兩年來一直是那首老掉牙的《上海灘》,但那天晚上他用的是《不要再來傷害我》,跟他們宿舍的丁志勇用的一樣,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丁志勇?演出的時候,你看到丁志勇沒有?」 周青想了想,說沒注意,其他同學也搖搖頭。 羅天接著問:「顧小楠是范玲玲演到被殺死之前還是被殺死之後出去接電話的?」 「好像是被殺死之後,我記得他使勁鼓掌,我們都以為是范玲玲演得好,沒想到她真的被殺死了。」 羅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對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宿舍。小劉正在打電話請局裡派人過來整理、檢查蘇墨的死亡現場,見羅天出來,就追上前問道:「羅隊,難不成蘇墨不是畏罪自殺?」 「其實那個東方神卦已經暗示過我們誰才是真正的兇手了!」 「顧小楠?可他不是沒有作案時間和殺人動機嗎?喂,等等我,羅隊!」是夜,鐘聲緩緩地敲響了十下。醫院的走廊上,死一般的沉寂,幽藍的月光透過暗灰色的窗玻璃折she到地板上,悄然泛起絲絲詭譎。有個白色的身影從走廊的拐角處閃了出來,輕輕的步伐。沒多久,身影停在了一間病房門口。淡淡的余光中,看得出這是一個男子,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他四下張望著,然後擰開把手,推門而入。他慢慢地走到病床旁邊,冷冷看著床上的人,目光中帶著一種足以攝人魂魄的殺意。抬眼間,他從衣兜里掏出了一支針管,伸到床上的人的脖子處,對著頸部動脈的位置注she進去,同時另一隻手緊緊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床上的人驀地睜開眼睛,臉上的表情驚駭到極點,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額頭上的青筋一一暴露出來,激烈地抽搐之後,很快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