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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名年輕武士現身了。

  這武士名曰木島善次郎。

  “這位先生可就是山岡大人?”

  “小弟名曰山岡百介,乃江戶京橋蠟燭盤商之隱居少東,平日靠撰寫戲作營生,筆名菅丘李山。日前貴藩之江戶屋敷曾遣使通報小弟……”

  此事在下亦有耳聞,木島說道:

  “只是……可否證明先生真是山岡大人?”

  若純屬在下多疑,還請大爺多包涵——木島說道。

  如此懷疑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百介並未攜帶任何身分證明。

  這下只能出示通行手形,木島也審慎檢查了一遍。

  “江戶屋敷的同僚亦曾通報山岡大人將前來造訪,不過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兒了,再者,對實際情況亦是有欠明了。”

  “噢——”

  這下只能怪自己太悠哉了。想必近藤曾再度造訪生駒屋,並在確認百介離去後向領地稟報。但打從前出門時,百介便都只是略微提及,從未明確告知家人自己將前往何方。

  那麼,山岡大人請進,木島說道。

  庭院——

  六年前滿掛的白布幔已不復見,如今被整理得一片潔淨,想必此處就是客棧里那位女侍的親戚所整頓的罷。

  雖不知江戶的同儕曾說過些什麼——木島悄聲說道:

  “樫村大人他——教亡魂給附身了。”

  “附身?教什麼樣的東西給附身?”

  “剛任藩主大人的亡魂。”

  “景亘公的亡魂?”

  木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以食指堵上了嘴,接著才又迅速地悄聲說道:

  “其實是心神錯亂罷。”

  “樫村大人他——心神錯亂?”

  是的,木島一臉遺憾地說道:

  “想必是那詛咒所遺留的報應罷。”

  “報應?”

  山岡大人想必也知道罷,木島說道:

  “或許詛咒著東西並非出於死者的怨恨,而是來自生者的妄想。如今在下不禁納悶——六年前那場騷動之所以如此悽慘,是否該歸咎於生者本身?或許製造動亂、違背倫常、招致凶神詛咒的不是他人,根本就是吾等藩士與領民?若僅有一人製造騷動,尚且可以心神錯亂稱之,但倘若四下皆然,可就不能以心神錯亂解釋了。故此,樫村大人應是心神錯亂無誤。”

  “怎知是前任藩主附身?”

  “乃因大人常突然驚呼‘虎之進大人、虎之進大人’或‘城要塌了、城要塌了’。虎之進大人乃前任藩主彈正景亘公之乳名。”

  這小弟知道,百介回答。

  “大人還不時昏厥倒地,並在夢囈中直呼景亘公之大名,待清醒後又變得異常狂暴,還不住揚言自盡。”

  “自盡?”

  “是的,直呼自己欲切腹自盡。”

  原來,他仍在後悔。

  樫村對昔日犯下的過錯,仍抱持強烈悔意。

  “不過,大人也並非一直是神智不清,從沒說過任何不辨是非、不講道理的話語。不僅能與人正常對話,腦子似乎也很清楚。山岡大人也知其為人溫厚、思慮甚深,此個性至今未改。但雖如此……”

  還是聲稱自己見到了亡魂,木島繼續說道:

  “家老職務畢竟非吾等藩士所能相較,尤其是樫村大人,總有堆積如山之案件待其審理。即便有次席家老等居要職者分擔處理,還是不及本人審理來得踏實。故此,起初只得央請樫村大人抱病登緘,職務審理上雖無任何不妥——”

  “那亡魂之說——還是成了問題?”

  “樫村大人不時聲稱自己見著了己故的景亘公。當然,這應是純屬幻覺,旁人不僅沒見著、沒聽見、亦無人感覺周遭有任何異狀。不過,亦有人不作如是想:聽到大人聲稱亡魂就坐在某處時——”

  的確如木島所言,這種時候還真會有人認為自己也見著了。

  “吾等僅想得出三種對策。”

  “哪三種對策?”

  “首先,就是求神拜佛。原本吾等以為只要來請高僧法師加持祈禱、或辦神事法會,便能一掃家老大人心中晦氣。只是,這法子應是用不得。”

  木島轉身背對百介,走到了庭院內的紫陽花前。

  “何以用不得?”

  “如此一來,豈不等同於承認詛咒之說為實?”

  “噢——”

  “此類法事若僅能隱密舉行,想必不會有任何效果。但又不能對外表明我藩仍受凶神詛咒之擾。故若退一步求其次——”

  僅能說服家老大人,一切純屆大人一己之錯覺,木島說道:

  “不過,再如何使勁說服大人一切純屬錯覺,亦未見任何效果。不過這道理,家老大人自己也明白。”

  “大人自己也明白?”

  “大人畢竟是知書達禮,這道理當然明白。遺憾的是,大人並不願接受如此勸說,否則心病必然早已痊癒。因此,吾等僅能選擇最後一個法子。經過一番商議——吾等決定敦家老大人退居幕後,並央請藩主殿下親令其墊居自宅療養,對外則封鎖此一消息,並派駐在下負責照料……”

  並予以監視之,木島說道:

  “樫村大人無親無故,因此生活瑣事均由在下負責打點。不過表面上是如此,真正的職責其實是進行監視。大人他其實等同於受監禁。”

  “第三個法子就是將其監禁?”

  “除此之外,已是別無他法。若任家老大人這情況持續下去,遲早會走漏風聲。如今,我藩亟欲改善與幕府間的關係,故無論如何,均得避免往年般的騷亂再度發生。”

  雖應慎防臣民騷動再起——木島一臉悔恨地說道:

  “但事實上仍有流言傳出。眾藩士曾於城內目睹家老大人昏厥,畢竟眾口難防,也有人口出不祥,表示其乃前藩主亡魂作祟,教藩主殿下至為痛心。如今,吾等終於得以團結於義景公麾下,齊心再造北林。因此哪管對樫村大人如何失敬,亦不可讓此事亂了吾等的陣腳——”

  木島揪下一片紫陽花葉說道:

  “在下對樫村大人景仰有加,自幼便屢以其為榜樣,盡忠職守至今。再者,樫村大人對我藩之貢獻實難計量,亦是不爭之事實。只不過……”

  木島使勁握緊手中的葉子說道:

  “只不過,如今……大人已成為我藩之負擔,不再有任何價值。”

  “這——”

  未免太殘酷了。

  木島將捏得粉碎的葉子撒在庭院中,轉過頭來面向百介說道:

  “此言是何其冷酷,在下也十分清楚。不過,時代已然改變,如此維持舊態之體制,已是來日無多。想必吾等武士僅憑腰間雙刀便能叱吒天下的日子,也剩不了多久:故吾等亦亟需為自己找尋出路。幸好藩主殿下年紀尚輕,願與吾等藩士議論將來,因此前途尚稱光明。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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