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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我再次嘶喊著,朝橋下看去,看見站在陰影里的約翰·柯菲,

  他本人也只是個影子,大塊頭,長長的胳膊耷拉在身體兩邊,光光的腦袋。

  “約翰!”我叫喊道,“約翰,來救我!來救救詹妮絲!”

  雨水淋進我的眼睛,我眨眨眼,把水擠出去,約翰不見了。我還能看

  見剛才誤以為是約翰的那個影子……但那決不僅僅是幻影,這我十分肯

  定。他就在那裡,也許只是個幽靈,但他在那裡,臉上的雨水與永不間斷

  的淚水交織匯流。

  她死在我懷抱里,死在雨中,死在那輛肥料車邊,燃燒的汽油味塞滿

  了我的鼻孔。她始終沒有清醒過來:眼神清澈起來,嘴唇翕動著,似乎在

  做最後一次愛的宣示。我懷抱中的肉體僵硬地微微抽搐,她去了。這時,

  我多年來第一次想到梅琳達·穆爾斯,想到印迪亞諾拉總醫院所有的醫

  生都認為她必死無疑,可她坐在床上,神清氣爽,精力充沛,用明亮、驚羨

  的眼神看著約翰·柯菲。梅琳達說我夢見你在黑暗中遊蕩,我也是。我

  們相互碰上了。

  我把妻子可憐的、被撞碎的頭放到濕漉漉的州際公路地面上,站起身

  來(這並不困難,我只是左手側面割了一個口子,其他什麼傷都沒有),沖

  著立交橋下的陰影喊著他的名字。

  "約翰!約翰·柯菲!你在哪裡,大塊頭?"

  我朝那些陰影走去,踢開了一隻沾著鮮血的毛毛熊,踢開了一副金屬

  眼鏡框,鏡片已經打得粉碎,還踢開了一隻斷開的手,淡紅色的手指上套

  著染成深紅的戒指。“你救了哈爾的妻子,為什麼不來救我妻子?為什麼

  不救詹妮絲?為什麼不救我的詹妮絲?"

  沒有回答,只有燃燒的汽油和燃燒的屍體味,只有雨水不間斷地從灰

  色的天空傾注而下,敲打著水泥地面,而我的妻子死在了我身後的地上。

  沒有回答,當時沒有,現在也沒有。當然,1932年時,約翰救下的不僅是梅

  莉·穆爾斯,不僅是德爾的老鼠,那只能藉助線軸玩把戲的老鼠,它似乎

  在德爾出現前很久就在尋找德爾了……甚至在約翰·柯菲出現前很久。

  約翰也救了我,但多年以後,當我站在阿拉巴馬的滂沱大雨中尋找並

  不存在於立交橋下的陰影中的那個人時,當我站在四處散落的行李和身

  首異處的屍體中時,我明白了一個可怕的道理:有時候,拯救和詛咒之間

  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1932年11月18日那天,我們一起坐在他床上時,我感覺到了這種力

  量湧入我體內,也許是拯救,也許是詛咒。那力量從他體內湧出,湧入我

  的體內,不管是他體內的什麼奇異力量,通過我們的手傳遞了過來,而我

  們通常的愛、希望和善意都無法做到這一點,這種感覺,一開始只是一種

  麻刺,隨之它像潮水洶湧,變成一種超越了我此前此後所體驗的一切力

  量。從那一天起,我再也沒得過關節炎,沒得過流感,甚至連咽喉炎都沒

  得過。我再沒得過尿路感染,連傷口感染都沒有。我有過感冒,但很少,

  隔上六七年才有一次,儘管不常感冒的人感起冒來通常都很厲害,我卻從

  來不是這樣。那可怕的1956年上半年,我得過一次腎結石。儘管我覺

  得,有一些讀者可能依然會為此感到奇怪,但當腎結石消失時,我內心真

  有點喜歡那種疼痛。那是我24年前尿路出問題以來唯一一次真正的疼

  痛。我的朋友和我愛著的同代人一個個走了,死於中風、癌症、心臟病、肝

  病、血液病等等,可這些病我一樣都沒患上,它們都繞開了我,就像人們開

  車拐著彎躲開路上的鹿或浣熊似的。在那次嚴重車禍中,我卻毫髮未損,

  除了劃破了手。1932年,約翰為我注入了生命抗體,也許可以說,他用電

  擊為我注射了生命。最後我終將死去,我當然會死,叮噹先生一死,任何

  永垂不朽的幻象都消失了,但事實上,沒等死神來找我,我早就在找它了。

  說真話,自從伊萊恩·康奈利死後,我已經在找它了。還用我解釋嗎?

  我把這些稿紙重新看了一遍,我那滿是斑點的手顫抖著一頁一頁地

  翻去,不明白在那些表達崇高和高尚思想的書里是否真存在什麼意義。

  我回想著童年時代在讚美耶穌、上帝萬能教會裡聽過的布道,那些確定無

  疑的斷言,我想起牧師常說上帝的眼睛就在麻雀頭上,能注意到他創造的

  最不起眼最渺小的東西。當我想起叮噹先生,想到我們在房樑上那個洞

  里發現的碎木屑,我覺得牧師的話沒錯。可同一個上帝卻把約翰·柯菲

  拿來當祭品,就像《舊約》里的先知野蠻地拿羊做犧牲,就像如果上帝真對

  亞伯拉罕下命令,亞伯拉罕就會把自己的兒子當獻祭一樣,而這個約翰雖

  一生懵懂,卻只想做好事。我想到約翰說沃頓是借狄特里克姐妹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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