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賈母抱著賈敏痛哭了一回,口中道:“當年雖然賈王氏害過礞哥兒,但到了今日田地,我老婆子少不得依舊拉下臉來求敏兒:看在賈氏一門面上,以後也求皇后娘娘拉扯寶玉一二。寶玉是個伶俐的,只需他學好了,將來必有出息。”

  賈敏雖然哀傷賈家如此下場,聽了這話也少不得道:“雖然母親的話我做子女的原該聽了放在心上,但母親這話越發左性了,皇后娘娘母儀天下,該當對天下子民皆是一般才是,也有拉扯誰不拉扯誰的?我說一句話,母親莫要覺得我不敬,十幾年前,便是母親這讓後宮拉扯男兒一把的心思招來多少禍患?

  憑他多大的權勢體面,皆不能靠人拉扯。一家一門唯有有了立得起來的男兒,才能長久。若是寶玉是個有本事的,必能自己掙出一條路來,否則靠誰給的也是不成。莫說寶玉,便是我們礞哥兒,也沒憑著他父親的官職到國子監上學,而是等得明年回鄉下場考試呢。

  礞哥兒說了,如今姐姐貴為皇后,我越發要憑自己本事為姐姐爭了一口氣來,否則白讓人說我靠了姐姐幫襯,憑白讓姐姐被人說嘴。真憑實學考來的功名到底硬氣些,受人尊敬。既是皇后娘娘的親兄弟都是不拉扯的,皇后娘娘又怎會去拉扯什麼表兄弟,沒得讓人壞了名聲。”

  賈母聽了這話一呆,當年悉心教導元春的一幕幕仿佛近在眼前。沒有教導好賈赦,賈政又科舉失敗,從此賈母便憂心子孫的富貴前程。但即便如此,她也從不曾想過將賈家的男兒立起來,反而走上靠女兒幫扶拉扯的邪路。若不是當年一心送元春入宮和謀反扯上關係,便是賈王氏該殺,何至於自己被奪誥命,賈赦也被削爵?便是寶玉也不至於落個官奴身份。

  賈母一時無話可說,嘆了口氣才道:“我這些子孫裡面,唯有寶玉長得像你父親。如今政兒就這麼點子骨血,我老婆子一死,越發沒有人肯拉政兒一房一把,難道我眼睜睜的看著政兒一門就這樣了不成?雖然賈王氏行的那些事真真讓人寒心,到底她也伏法了。寶玉說到底沒做過什麼惡事,他又不肯離京,我除了求你們照應,還能做什麼?”

  賈敏又是嘆了一口氣說:“元春和寶玉留在京城,我在一日,自不能讓他們被人欺凌,但除此以外,他們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飯,我亦不會十分幫襯。”賈敏原是心想母親太過偏心,二哥哥骨血分明還有環兒、賈蘭兩個,但這母親眼裡只有寶玉一人。但如今見了賈母情形,賈敏到底忍了這句話沒說出來。

  賈母聽了賈敏說不會十分幫襯寶玉的話,冷笑兩聲說:“好,好,我養的好女兒。”然後招過賈赦來說,自己不去平安州了,如今我年紀大了,就留在京城。賈赦和賈敏無法,只得依了賈母。如今賈政流放,趙周二姨娘自然願意跟著賈環去平安州,因而賈家人又是分作兩處。

  賈敏本將布匹、藥材等上好物品裝了一車,交給賈赦,原是多為賈母備著的,其他也有送給邢夫人並鳳姐等人的,現下也來不及分揀了,自是賈赦皆帶去平安州,賈母這頭,自己另備。另有黛玉送來的東西,也有給賈母的,也有給其他眾人的,也有給賈菲的,凝雨姑姑也說懶得分揀耽擱了賈將軍啟程的吉時,先帶去平安州罷了。

  賈菲便是去歲乞巧節,鳳姐生的一女。前世巧姐叫劉姥姥取了個小名兒,今世賈璉身邊有葉先生,便請教葉先生。葉先生說:大戶人家的女孩子,也該當和男子一樣取學名,因而巧姐便從賈家這一輩的糙頭,取名賈菲。

  又說賈元春在宮中當了幾年的差,且又是去浣衣局磋磨過的,自然知曉該當好生過日子。賈元春出宮後黛玉給的一千一百兩銀子,元春早置辦了小小一間宅子,她自己和抱琴做些針線,帶著寶玉倒也過得下去,誰知賈母偏又不走了,也要到元春處落腳,二進的宅子倒顯得有些擁擠,不過到底夠住。

  李紈寡婦失業,查抄的時候歸還了她的嫁妝,如今賈家敗落,二房獨李紈算是手邊有些銀子的,她哪裡肯幫襯寶玉?見賈母也留在京城,若是眾人住住一處,必是要偏心寶玉的,說不得還要自己拿出銀子補貼寶玉。因而李紈托口元春置辦的宅子太小,另賃了屋子住下過活。賈母以前對李紈還算不錯,可憐她寡婦失業,月錢就比鳳姐高出一輩。如今見了李紈如此行事,難免心寒。

  卻說送了賈赦出城,賈敏夫妻回城的路上,賈敏在車上將和賈母說的話,及賈母怎麼突然不願去平安州的事道來。林如海聽了,沉吟會子道:“既如此,咱們少不得照應些岳母大人的衣食,但斷不能扶持任何人了。不是我狠心,沒經過自己歷練掙出個前程來的人,便是扶起了一時,扶不起一世的。且霍家如今才敗落了幾日?咱們就扶了沒本事的人起來,豈不是讓皇上和皇后娘娘為難?”

  賈敏聽了,點頭應是道:“還需老爺說,我便是這樣回母親的,只看著母親滿臉失望,我到底心中難過。”林如海自是柔聲安慰賈敏。

  又說凝雨姑姑回宮之後,頭一件事便是去東宮復命,她亦不肯隱瞞,將事情始末一一道來。

  黛玉聽了,嘆息了一聲。前世她已經見慣了賈母溺愛寶玉的樣子,如今賈母這樣行事倒不出乎預料。黛玉聽了,擺擺手,便讓凝雨姑姑下去了。其他宮人也跟著凝雨姑姑一道出去,照例只留帝後夫妻二人,絳佑帝卻只盯著黛玉看。

  黛玉見了絳佑帝神色,往臉上一抹說:“三郎這是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不成?”

  絳佑帝卻道:“有一件事我事先沒告知師姐,師姐需先答應了我不怪我,我才敢說。”

  黛玉聽了,微微一笑說:“三郎是一國之君,做事豈需她人置喙?三郎肯如此待我,我已知足,要說原諒的話,我卻不敢。”

  絳佑帝聽了,才道:“說了多少次,沒有外人時候,我可不是什麼國君,只是師姐的丈夫,師姐以後莫拿這樣的話來傷人的心。這次寧榮二府的人問審判刑,我一律交給刑部去核定量刑,其他的人的判罰我一點子沒插手。唯獨史老太君,刑部原是定的不奪誥命,歸還嫁妝,我見了摺子,卻改成了奪其誥命,嫁妝充公。只這一件瞞著師姐,其他再沒有了。”

  黛玉何等聰慧,只一聽便知絳佑帝此舉乃是愛護自己之意。沒了誥命,外祖母便不能隨便進宮,自求不到自己跟前,省得自己為難。因而黛玉苦笑了一聲說:“三郎怎麼知道外祖母經此大事,還會求人照拂賈寶玉?若是外祖母性子不左了,不肯為此開口,豈不讓我疑心三郎用心?”

  絳佑帝卻拉了黛玉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上說:“我卻也別有用心,無需師姐起疑。我就是不願意任何人為了賈石頭的事求到師姐跟前兒。”

  這話說得極是孩子氣了,偏絳佑帝表情極為認真。黛玉見了,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外祖母不來找我,便必是去找我母親了。三郎就不怕我母親為難?”

  絳佑帝卻道:“自知曉賈王氏害礞哥兒起,岳母大人為難了多少年了,也不怕多這一次了。這次讓岳母大人為難,我做女婿的日後越發孝敬岳父、岳母就是。”

  黛玉看了絳佑帝會子,竟是形容不出心中滋味。

  黛玉情知絳佑帝雖然阻了賈母進宮的路,但也不會拘著自己對外祖母照拂一二,便收拾了衣料、茶葉、藥材等實用物品使人給賈母送去。還送了幾件家具並雅致擺件,糊窗子的軟煙羅等物。賈母慣愛收拾屋子,元春那一千多兩雖然夠置辦個容身之所,卻置辦不出什麼家私來,賈母住了恐不習慣。

  卻說凝雨姑姑領了黛玉送給賈母的物品裝了車,還沒走出宮門,便被黃升攔住了,黃升在凝雨姑姑耳旁低語幾句,凝雨姑姑微笑著點頭。心道:皇上這皇后娘娘一事上倒小器得很。

  凝雨姑姑來到賈元春的屋子,一面派人卸車,一面屏退其他人等對賈母道:“這些東西,皆是皇上的恩典,皇后娘娘的心意。只皇上說了,那一車東西是皇上賞的,老太君愛怎麼分配,愛給誰,隨老太君的意。這一車卻是皇后娘娘孝敬老太君的,老太君斷不能給別人,尤其不能給外男。否則越了制,禮部查下來,擅用內造物品的外男恐反而落了不是。”

  賈母聽了,自是道謝稱是。

  待得凝雨姑姑走了,賈母才讓鴛鴦等人打開帝後送來的物品,絳佑帝賞的眾人都用得的,不過是些尋常料子,粳米、麵粉等物,雖然是一大車,卻還不如以前賈府二等下人的用度好。黛玉送來的一車是不但是上用物品,且賈母年輕時候見過,後來江南織造府都做不出都料子都各有幾匹。

  賈母摩挲著料子,想起方才凝雨姑姑的話,不禁悲從心來:以前賈府沒有這些好東西倒還罷了,如今都做出來了,送到自己手上了,卻不能給寶玉用。到底是別人都能享的福氣自己的寶玉不能享了。

  又說惜春和探春原也是該當判罰的,刑部尚書想著皇后娘娘以前也時常打發人去送些東西到牟尼院,且賈家二春避到牟尼院數年,更加不曾為惡,便尋了個由頭說:牟尼院有過菩薩顯靈,最是佛家淨地,賈家二春既是佛祖選中的座下弟子,便罰二人誦經為國祈福。

  定了這樣的判罰,刑部尚書戰戰兢兢的將摺子送給絳佑帝,誰之絳佑帝二話不說,硃筆一揮便允了。從上書房出來,刑部尚書連連擦拭額上汗水,人皆謂皇上重皇后娘娘,幸而自己想到這層,若是當真將賈家二女判得重了,只怕反而惹了聖怒。

  一切發落停當,再過兩月,官宦人家便出了國孝。第一件事,便是蘇素和柳湘蓮的婚事要過大禮。黛玉自是擇了禮物為蘇素添妝,絳佑帝也賞賜了不少物品,還升了柳湘蓮一級的官職。

  單看皇后娘娘如今的盛寵,又看柳湘蓮和絳佑帝的交情,京中但凡和柳、蘇二家有點子交情的人家,誰不前來道賀?又因西海國臣服,有衛將軍鎮守邊疆即可,李罕和衛若蘭也回來替柳湘蓮接親。因而柳湘蓮和蘇素的大禮竟是熱鬧非凡,體面異常。

  成親當日,柳湘蓮當年說的那句“要娶個絕色的”的話言猶在耳,如今掀了蘇素蓋頭一看,可不就是個絕色的?柳湘蓮只見蘇素肌膚勝雪、明目善睞,竟是看的呆了。難怪當年霍煉不過驚鴻一瞥,便上前羅叱,意欲仗勢強娶。不想當年自己仗義出手,竟然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洞房花燭夜,蘇素拿出鴛鴦劍來,又問為何當初柳湘蓮要前去教訓霍煉。柳湘蓮道:“良辰美景,說那無恥之人作甚?”蘇素聽了,臉上一紅。

  蘇素本就傾慕柳湘蓮已久,柳湘蓮聽了絳佑帝和林礞說皇后娘娘交好的姑娘,必是不錯,也是心中暗生嚮往。偏二人訂婚之後守國孝一年,好容易到了洞房花燭夜,豈能辜負春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