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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地在一個隱蔽的山坳中,只是第三路軍的一支先頭部隊的駐紮地。除了抗聯的作戰人員,還有些婦孺,都是周圍被屠村子剩下的血脈。接待他們的是位政委,姓馮,戴了副圓圓的黑框眼鏡,一派斯文地哈著氣。

  “岳陽同志,您終於來了。”馮政委並不客套,他的嘴唇開裂,眉間帶著心力憔悴的皺痕,進了屋便握住了明樓的手。

  明樓看了阿誠一眼,對方會意,開門站了出去。

  “馮科長,我們在哈爾濱被特務盯上,幾個城市輾轉也未能完全安全,最後只好進山了。本來想去三路軍本部找你,情急之下也只好勞煩你來此相見。”

  馮仲雲擺了擺手,他在哈爾濱潛伏了很長一段時間,哈爾濱的境地有時甚至比上海還要嚴酷,日本人在那裡根深蒂固的情報網把潛伏人員逼得透不過氣來。

  “無妨,岳陽同志,您這次來,有沒有帶來什麼關於蘇聯的好消息?您知道,自從許參謀長犧牲後,我們......”

  阿誠在屋外立著,山坳里雖比外面暖和些,但東北山林中的嚴寒仍舊凍到骨子裡,阿誠蹭了蹭發麻的鼻子,又將大衣裹了裹。

  “哎!哥!這兒!”

  房後有人出聲,阿誠回過身去,剛剛帶路的那年輕人和另一個更小些的小子趴在土牆後面朝他笑,一抬手扔過來個東西。

  阿誠穩穩地接在手裡,還沒看是什麼,灼熱的溫度先來了,他低頭看去,是個烤山芋。

  “烤地瓜,先別吃啊,給你焐手的!”

  兩個人說完了,也不走,趴在那兒盯著他看。阿誠端詳著這個不大的烤山芋,舉起來向他們笑著晃了晃,意為感謝。

  兩個人就嘿嘿地笑了。

  阿誠將這個小小的熱源揣進懷裡,過了會兒,那土牆後面的視線依舊在他身上停著,他不禁又回過頭去:

  “小兄弟?”

  “哥,你們那嘎噠有俺們這兒冷嗎?”

  又是這個問題。阿誠哭笑不得,點頭道:

  “沒有,你們這兒冷,特別冷。”

  仿佛終於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兩張凍得皸裂的臉上露出滿意甚至是有些得意的笑容,他們在讓人無法忍受的嚴寒里哈著白氣,雀躍又肯定地道:

  “那可不,今年老冷了,聽說前兩天後山那屯子來了隊鬼子想屠村,愣是給凍回去了!哈哈哈!”

  他們邊說邊比劃,伸出因生滿凍瘡而紅腫變形的手,神采飛揚。阿誠明白寒冷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引以為傲的東西,因為它為他們的敵人帶來了麻煩,但他卻有些無法笑出來。

  明樓和馮仲雲談完了事情,一齊從屋內出來,阿誠從他身後跟上來,明樓插在大衣口袋中的手忽然就被人塞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個烤山芋,皮已經皺了,儼然被人焐了一段時間。

  明樓抬頭看去,阿誠朝他擠了擠眼睛。

  晚上,根據地怕他們兩個南方人士住不慣,將火炕燒得燙人,阿誠在上面鋪了四層被,依舊被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那邊明樓仰躺著,半天也不動地方,他不禁奇怪,悄悄將手伸進明樓的被裡,想探探溫度。

  “做什麼?”

  冷不丁一聲問,阿誠手一頓,接著硬伸進明樓背下面:

  “你沒睡啊,我說呢,你不熱?”

  “不熱,快被煎熟了。”

  黑暗裡傳來阿誠的笑聲,明樓不禁也微笑起來,將枕頭挪到阿誠旁邊,兩個人並排躺著,良久,明樓嘆了一聲:

  “東北的軍隊儘量往蘇聯撤吧,留存的隊伍,要打散成小型游擊隊在山中活動。”

  阿誠握著明樓的手,在他小指上一下輕一下重地捏著。他心中也沉重,這次撤退,無疑是對東北抗戰的一次重大打擊:

  “沒別的辦法了嗎?”

  明樓沒答話,只是說:

  “這幾年,抗聯的長官犧牲了多少,接力似的,一個又一個,記名冊在我手上,人命沉得墜手......”

  阿誠不再說什麼,將明樓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行,那我們儘快動身出境。”

  身下雖然是熱的,但屋中依然寒冷,明樓將冰冷的鼻尖貼在阿誠的耳側,睡去了。

  翌年春日,明樓和明誠在中蘇邊境,接應了第三路軍的受訓部隊,裡面並沒有他們當初留居過的那支先頭部隊的身影,據新的先頭部隊說,那支部隊在作戰中撤入深山,被日軍圍剿,無一生還。

  去集訓基地的卡車是蘇軍提供的,平原上的雪還沒有化,春天的陽光卻已經很好了,春風依舊寒冷,將雪沫揚起,像飛揚的霧。不知道誰先起的頭,隊伍唱起了歌: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梁。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在那個悲慘的時候……”

  回頭望去,東北的山林立在遠處,安靜地看著他們。

  END.

  送給大家一篇東北抗聯的小番外

  給大哥換了個化名【岳陽】,因為岳陽——樓。

  阿誠哥表示好冷的梗哦,嫌棄。

  第七十四章 番外4.後記:最後的最後,以清風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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