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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瑟,你會原諒我麼?”兩行清淚沿著雪櫻的臉龐落下,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哀傷。

  “雪櫻,你怎麼了?”我走過去想抱她,可是不知為什麼,看到她淒切的神情,竟然不由自主地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其實,我根本不是雪櫻。”她咬著嘴唇,淚如泉湧。我怔住,呆呆站著,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剎那之間,天崩地裂。我的心瞬間麻木,忽然間失去了所有思想。

  “雪櫻是豐臣秀吉的女兒,我們本來是很好的朋友,後來因為家族的矛盾,我殺了她。

  她以前曾經無數次跟我講起你,神情里滿是幸福,漸漸的,我對素昧蒙面的你也充滿了嚮往……所以我拿了她玉佩,心想總有一天我可以見到你的……

  對不起,風瑟,對不起……”雪櫻跌坐到地上,泣不成聲。

  我仍然呆立在原地,面無表情,有如石像。

  雪櫻走過來晃動我的胳膊說,“風瑟,我所受的痛苦你知道麼?我越是愛你,心就越疼,你總是對著我叫另一個女子的名字,時時刻刻聽醒我你的愛是屬於她的,而我,只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子而已。我是飄南,我不是雪櫻。風瑟,如果是我先遇見你,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她哭得肝腸寸斷,而我,只覺得心中疼痛到麻木,失卻了所有理智和情感。

  “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我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起來,澎湃的感情喧囂在內心深處,信仰幻滅般的絕望。

  “因為我不要再當雪櫻了,我要你愛我,真真切切地愛我,只愛我。那枚玉佩上染著雪櫻的血,我時常可以透過那玉佩看到雪櫻的臉,她惡毒地對我笑,一遍一遍地對我說,‘他愛的是我。’是的,錯的人是我,是我親手殺死了她,是我奪走了她的幸福,可是風瑟,我是真的愛你……”她的眼神狂亂而迷離,停止了流淚,乾涸的眼睛更讓人心疼。

  我沉默良久,輕輕拂開她的手,說,“你殺了真正的雪櫻,你騙了我這麼久,如果你是我,你會原諒我麼?你走吧,我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你。”她的表情瞬間凝固,眼神空洞而絕望。我不知道自己如何狠下心來,只是在轉身的瞬間,一串滾燙的液體傾瀉而下。我一步一步離開,每向前走一步,心都好象經歷了一場炮烙,疼痛異常。

  然後我聽到鮮血迸出的聲音。風四起,空氣中飄來血腥的味道,我的心猛地一沉,轉過頭去看德川飄南,她已經倒在血泊里,手中的劍刺穿了自己的心臟,濃重的顏色染紅了她勝雪的白衣,兩種凜冽的顏色輝映在夕陽黯淡的光暈中,刺痛了我的眼。

  我跪在地上,腦海中浮現出與她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櫻花花瓣漫天飛舞,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站在夕陽西下的山坡上,青蔥玉手輕握橫笛,眸子如波,唇若紅花。青蔥玉手輕握橫笛,遠遠望著我,露出如醉的笑魘。

  那笑容,絕色傾城。

  巨大的悲傷埂在我的胸口,我匍匐在她身邊,眼前綠光閃動,我失去了知覺。

  六

  我坐在華麗雄偉的船上,四顧蒼茫,碧藍海水自天際滾滾而來,幾隻海鷗在頭頂盤旋鳴叫,我呆呆地站在夾板上,回想著與雪櫻的第一次相遇已及那些與德川飄南朝夕相對的晨晨昏昏,心中荒涼一片。我愛的女子,都已經離我而去了,只剩回憶,不時盤旋在我心中最柔軟的角落,牽動我一生之中最疼痛的傷口。

  當船駛到海中央的時候,身穿紅色袈裟鬚髮雪白的老僧用蒼老的聲音對我說,“施主,此處便可。”

  我點頭,走到甲板邊緣伸出手臂,打開手掌,一個碧綠晶瑩的物體自我手中滑落,一閃而過墜入海中,激起一陣細碎的水花。

  那日我在王府昏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天以後,手中握著以前送給雪櫻的玉佩,淚流滿面。我可以確定,德川飄南死在我面前絕對不是夢境和幻覺,空氣中血液的味道和那種巨大的悲傷仍然清晰無比。父王見我醒來,老淚縱橫,答應了我與那扶桑女子的婚事。他不知道,我的回憶我的愛情,已經物是人非。

  這時平王府派在扶桑的探子來報,德川家康最寵愛的的七女兒近日暴病身亡,德川家康悲痛異常,豐臣秀吉趁機反撲,德川慘敗。

  我忽然間明白,原來那是一個真實的夢境。我與飄南的肉身都留在各自的府上,靈魂卻同時回到初次相遇時那個櫻花漫天的山坡上。我在家中甦醒的時候,正是她在扶桑氣息斷絕的日子。

  第二日,一個老僧來府中拜訪,他是父親的朋友,相國寺的高僧。見到我的時候,眉頭一蹙,上前解下我的玉佩說,“這個東西怨念太重,有怨念的東西會影響心志製造幻覺,施主還是不要留在身邊的好。”

  我回想起飄南說過的話,這枚玉佩上,凝結著雪櫻的血。原來那真實的夢境,都是源自雪櫻綿延不絕的怨恨。我依照老僧的話將那玉佩投入碧海中心,只有這樣,才可以讓充滿怨念的靈魂得到安息。

  可是雪櫻,直到失去了我才知道最愛是誰。我愛的是她,那個不擇手段狠毒決絕的女子,卻可以為了她愛的人,放棄生命。

  其實所有的錯都在於我。倘若當年不是我依照父親的命令潛伏在東瀛殺掉了對大明狼子野心的領主織田信長,他手下的兩名大將德川家康和豐臣秀吉就不會反目成仇,飄南也就不會殺死雪櫻。她們就都不會死。

  我孤獨地活著,守著記憶,守著相思。時常想起那個櫻花樹下白衣勝雪的女子,青蔥玉手輕握橫笛,眸子如波,唇若紅花,那如醉的笑魘,綻放成我漫長一生中唯一的美好。

  等你長大

  很久很久以前,杜小樓每天早晨都會遞給我一支大杯的珍珠奶茶。他細緻而溫暖的體貼拯救了我的胃,可是我卻傷害了他的心。

  一

  杜小樓面無表情地遞給我一杯珍珠奶茶,說,你別總是大早晨的喝可樂,你的胃本來就不好。我接過來大口地喝,喝完了一大半後舔舔嘴唇說,杜小樓你怎麼這麼厲害呀,這可是郊外的新校區啊,你怎麼還一大早穿過半個城市到商業街跑步呢。

  杜小樓面無表情,什麼話也沒說。

  我推推他說,你別在這兒耍憂鬱了,快去找倪錦吧,凌司在等我。

  二

  我是在很偶然的機會中認識杜小樓的,他是凌司的室友。

  凌司是學校里叱吒風雲的人物,亦是文藝部的驕傲。他在這座城市裡最紅的電台里當主播,單憑聲音就迷倒了無數花季少女。可是他本人比他的聲音更有吸引力,漆黑如墨的眸子像熟透了的葡萄,誘惑了我這隻貪婪的小狐狸。

  剛開始,接近杜小樓只是我喜歡凌司的一個副作用,那就是對跟他有關的人和事都有濃重的好奇心。我得知杜小樓每天清晨都會跑到商業街去散步,便以買珍珠奶茶為藉口與他同行,藉此與他攀談,打聽凌司的行蹤和喜好。後來我因為貪睡而放棄了散步,杜小樓便開始每天自動自覺地幫我帶大杯的珍珠奶茶回來。

  我很少在學校里見到凌司,他不是錄節目就是出席某個文藝活動,受歡迎的程度可媲美一個剛出道的小明星。倒是杜小樓,總是冷著一張臉在我身邊面無表情地晃來晃去,上大課的時候能碰到,去圖書館能碰到,連去列印社都能碰到。

  我說,杜小樓你怎麼總跟著我啊。杜小樓眨巴一下眼睛說,我還想問你為什麼總跟著我呢。然後兩個人面面相覷,一起撇了撇嘴說,反正都碰到了,一起吃飯去吧。

  我從不放過任何打探凌司消息的機會,我問杜小樓,凌司真的沒女朋友嗎?像他這麼優秀的大齡男學生怎麼會沒女朋友呢?

  杜小樓看了我的臉三分鐘,說,我這個優秀的大齡男學生不也一樣沒有女朋友。

  很多時候他也會認真地給我講許多有關凌司的事情,比如凌司喜歡在半夜的時候坐在窗台上對著月亮唱歌,唱的最多的就是beyond的《真的愛你》。跟大多數男生不一樣,凌司在寢室的時候也是個很乾淨的人,衣服襪子都按時洗,被子也疊得工工整整。

  我聽得如痴如醉,歪著脖子一動不動地望著杜小樓,卻看不到迎面而來的摩托車。杜小樓一把將我拽到他身邊,溫暖的手掌在我胳膊上留下一道紅彤彤的掌印,他說,以後你走裡面,外面車多。

  在那一瞬間我真的有些恍惚,當杜小樓的女朋友,應該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我想起那些風雨不誤的珍珠奶茶,其實他對我好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很多時候,當我們兩個並肩而行的時候,杜小樓為了逗我笑,會學著廣播裡的凌司說笑話給我聽。可是,不得不說,他講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小白加小白等於什麼?”他賊眉鼠眼地問我。

  我看著他的臉,默默地眨眼睛。

  他哈哈地笑,說,“猜不出來了吧。是小白兔啊,two嘛,就是……哎,柳真你笑什麼啊?我還沒講完呢。”

  我捂著肚子笑個不停,說,“我笑不是因為這個笑話好笑,而是你講笑話的樣子……實在很像個白痴……”

  透過我的笑眼,我看見杜小樓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他不甘心,繼續說,“小狗為什麼越來越小?”

  “因為它是小狗嘛。”我隨口說。

  杜小樓忽然很興奮,說,“錯!小狗越來越小,是因為它越走越遠,哈哈哈……”

  我看著他那副白痴的樣子,差點笑到岔氣。

  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不是先喜歡上凌司,我跟杜小樓之間,會發生什麼呢?

  三

  我依然喜歡凌司,並且依舊堅持不懈地努力著。我的文章開始經常被電台採用,後來編輯打來電話說要我每周給電台情感節目做策劃,而這個欄目的主持人就是凌司。我開始有很多機會接觸凌司,而他,也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與凌司漸漸熟絡起來。其實杜小樓騙了我,凌司有女朋友的,只是她遠在紐西蘭,彼此很久都見不到面。我對自己說,沒關係的,大多數的初戀都是以分手告終的。

  其實,凌司也是我的初戀,我一個人的初戀。

  晚上我打電話給杜小樓,我說,杜小樓你騙我,凌司早就有女朋友的。

  杜小樓空了一下,所問非所答地說,柳真你最近忙什麼呢,怎麼總也碰不到你了。還有,凌司有女朋友了,可我沒有,你為什麼就不考慮我呢。

  我握著手機愣在那裡,良久之後說,喂,你剛才說什麼?寢室信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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