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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保證地方安寧,白世遺只帶兩千兵馬走,若遇正規軍伏擊,他就會陷入重重危險。在西域這片地方,白世遺在沒有大唐後援的情況下,能保住四鎮和平就很了不起了,在無主之地自然不如其他小國更熟悉情況。若對上,一定會吃虧。

  而且,那大盜這陣子鬧得這樣凶,周圍野心勃勃的諸小國一定早有準備。如果再想得可怕些,那大盜是與其他政權聯手的,白世遺此舉就是被逼而為,像是自己跳進別人的陷阱里。伏擊者只要不泄露行跡,大唐有雷霆之怒又發在何處?

  退一萬步說,在大唐如此強盛的情況下,那些小國有賊心但沒賊膽,大唐朝中呢?那些人只知道爭權奪利,根本不熟悉邊界的事務,藉機彈劾副都護大人擅離四鎮,皇上再英明,也不能不顧國家律條,一意孤行。

  大唐《職制律》中有明確規定,皇上要依法制國,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雖說此舉也是因公,畢竟沒有正式的調令和公文,也沒有到戰時不受君命的程度。有時候,邊境將士浴血奮戰,抵不過朝中權臣的上下唇一碰。

  “不用說了。”白世遺很堅定,“我知道長史大人是為我考慮。但於本都護而言,安西的臉面不能丟,大唐的臉面不能丟。若讓一個小小盜賊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是你的腦袋或者我的腦袋能抵得過去的。”這話也非常明白:尊嚴,有時候比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安西四鎮的官員們讓那大盜攪得不得安寧,卻始終捉不住他,臉已經丟盡了。玲瓏寶塔是最後一塊遮羞布,絕對不能被扯下來。佟東瑞說得都有道理,其他人也懂得,可是卻無可奈何。

  “都是那大盜不好!”春荼蘼恨恨地道,“他若是大唐百姓,必定是個無家無國的小人。”

  “何講?”佟東瑞也是氣得臉色發白。

  “我一介女流,不懂得太多大道理。但我知道盜亦有道,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人只是偷盜,就已經是觸犯了大唐律例,何況現在正是攪得家國不寧。”

  “未必是從前那大盜做的。”佟東瑞堅持自己的觀點。

  春荼蘼不理會,繼續說,“從他之前的行為來看,他是個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此舉對大唐國與民的傷害?大唐失了臉面,他很得意嗎?大唐百姓離亂,安西四鎮動盪,他很開心嗎?明明知道是什麼結果,卻還是要這樣做,簡直就是卑鄙無恥,連點風骨也不講!為了那點銀子,連祖宗都忘了,是賣國之賊,不配為人!”

  她這話說得狠,對於古人來說,數典忘祖是最大的指責。對於人,特別是男人來說,是最大的侮辱和鄙視。

  “算了,也是本都護無能,一直沒能抓到那強盜,居然讓他拉起人馬,越鬧越大。”白世遺嘆了口氣,端起手邊的茶,“都先下去吧。此時還未到夜深,那大盜要動手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抓緊時間歇著,免得真有事時,精神不濟。”

  佟長史還想說什麼,似乎特別不滿白世遺一味聽春荼蘼的,沒有調查清楚就認為前後兩個大盜是是一個人。但見其他官員都默不作聲的離開,猶豫了一下也施禮退下。

  白世遺和春大山沒動,連宵夜都是春荼蘼給端出來的。大約怕出事,現在就算是在大都護府里,小鳳和封況也跟進跟出,絕不讓春荼蘼落單。

  直到亥時,人一天中最疲憊的時刻,也是反應最遲鈍的時刻,白世遺和春大山半歪在椅子中,腰板已經不如之前挺直。議事廳中沒有火炕,兩個炭盆燒得雖旺,到底地方太大,暖意抵不過冰冷。春荼蘼挨著炭盆坐,只感覺寒意像冰水,從腳底一直爬滿全身。

  冷,人就更加昏昏欲睡。

  也就在這時,靜夜之中突聞嘈雜聲傳來。因為今夜並無呼嘯的狂風,所以顯得在模糊和遙遠中,又有幾絲真切和驚心。

  “怎麼了?”白世遺瞬間精神起來。

  春大山也騰地站起。

  “不好了!”一名兵士進來報告,“衙門的兵械庫失火!”

  “大山,你去看看。”白世遺命令,“要小心,因為我不會給你太多人。覬覦寶物,點火以調虎離山是常用手段。”

  到這個時候,白世遺反而鎮定下來,不為各色騷擾和迷惑所動,一派儒將風範。

  “大人放心。”公事,春大山自然用下屬對上鋒的態度,再不是妹婿對舅哥。

  “爹!”春荼蘼沒來由地緊張。

  “乖,別亂跑。”春大山輕撫了春荼蘼的頭髮一下,大步離開。

  “副都護大人,那賊人只怕動手了。”佟東瑞闖進來,在門口和春大山擦肩而過,卻連個招呼也沒打,可見是顧不得了,“寶物可還穩妥?”

  “放心。”白世遺眼中突然流露出狂傲的笑意,“我準備了八處地方,寶物在生門,那賊人得有本事找得到才對。他不來就算他命大,他來,這裡就是給他挖的陷阱。他覬覦寶物,那寶物難道不能是釣他的餌嗎?”

  第一百一十五章落網

  奇門遁甲是陣法,共有八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

  大都護府並沒有擺陣,而是設了八個地方,派了同等人數的護衛。玲瓏玉塔,放置在其中一處。白世遺親自把八個封死的盒子分放,除了他自己,連手下第一信將春大山也不知道。當然更沒告訴春荼蘼,免得知情者會被大盜抓起來逼問利用。

  這是迷惑敵人的,也是誘惑敵人的。而貪婪,其實才是最大的殺招。

  “報告,城中有幾處地方失火。”斥候又來報。可憐軍中重要的情報人員,卻滿城抓賊。

  “知道了,再探。”白世遺仍然穩坐釣魚台。

  “大人,現在怎麼辦?”佟東瑞急得像熱鍋上螞蟻般。

  此時白世遺的身邊,連副將和親兵也沒留一個。春荼蘼更是早早被譴回去了,到底此時內院最安全。

  聽到佟東瑞問,白世遺想了想道,“城內的民防一向是佟長史負責的,現在就請佟大人臨陣指揮。只要我們不亂,那大盜今晚一定會落網!”

  “副都護大人如此有把握?”大冷的天,佟東瑞的額頭上卻頂著汗珠兒。

  “除非他不想要寶物。”白世遺輕笑,“可是,他明顯對官府下了戰書,今夜必與我死磕對決。那八處地方,他已經探了兩處,再這樣下去,他必然勞累。那時,他就是瓮中之鱉,本都護手到擒來。”

  “若他下一處就蒙對了生門呢?”

  “那也不過是增加了生擒他的難度而已。”白世遺自信時。那氣度令人不能直視。

  “那下官就去組織民防了。”佟東瑞猶豫片刻道,“您放心,下官必不讓那大盜及其手下人馬,傷到百姓一分一豪。”說著。腳下生風般的離開了。

  白世遺坐在椅子上,臉上有一種上陣時嗜血般的興奮。但願此計大成,他不在乎又是大功一件,但在他驕傲的骨子裡。這是一雪前恥的好機會。從沒有人在他的地頭上如此囂張,如今他有聰明絕項的外甥女,令他如虎添翼。

  他安靜的等在議事廳中,就像最耐心的獵人,只等著獵物自己露出馬腳。這一晚龜茲城內大亂,就像有敵寇入城,到處是火光和百姓慌亂的叫聲。而馬蹄聲,則是自己手下的兵馬在維持秩序。亂不怕,只要亂得有章法。

  “報!府內已有四處警鈴大作。卻一直捉不到賊人!”斥候又來。一臉的氣急改壞。

  那大盜是有仙法還是妖法?這麼多人把大都護府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可還是被突破,更可惡的是兵士們都摸不著頭腦,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轉。今晚鬧得這樣大。相當於明火執仗的正面對上,如果再捉不到賊人。安西官府和軍士們的臉就丟盡了。

  “內院如何?”白世遺不緊不慢地問。

  “按大人的吩咐,內眷全集中在一起,由孟旅帥帶隊保護,萬無一失。”

  “好,跟隨本都護抓賊去。”白世遺起身,仰天一笑,伸手拿起腳邊的刀。不在馬上,用槊不方便,自然還是用刀帶勁兒。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卻沒留意議事廳空了之後,一條黑影自房側離開,鬼魅般向大都護符西北角的英靈堂而去。

  英靈堂,是一處荒僻的角落,院內遍種松柏,平時只有兩名傷殘的老兵打掃。院內並無他物,一明兩暗三間上房,供奉著開國元勛的牌位,中間是各色表彰的聖旨。兩側的廂房中立著大大小小的的石碑,上頭密密麻麻刻的全是人名。

  那些人名所代表的人,曾經生龍活虎,滿腔熱血,如今卻只是一個名字。但他們不分高低貴賤的安眠在這裡,英靈仍然守護著這片土地。

  沒有人會在衙門中立起這樣的碑林,文官們會認為不吉利。也沒有哪位將軍會時常祭奠死去的兵將們,但白世遺這麼做了。所以,安西防軍鐵桶一般。他給他們財富和榮譽,也不會忘記他們的犧牲!

  那黑影就是潛到這裡,腳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在蒼松翠柏的掩映下,借著雲影夜色,輕巧無比的躲過明衛和暗哨,翻牆而入。他很謹慎,直到進了院子,還是稍等了片刻,這才直入主屋供奉表彰聖旨的地方。

  “各位英靈請見諒,我不能讓那個冒我之名的賊人得手,壞了安西的平安。”他對著兩側的牌位團團一禮,之後就靈巧無聲的四處翻找。

  沒有點燈,但借著月色和超強的目力,黑影還是在供奉台下找到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的外表不出彩,上面還掛著雙口蛇銜鎖。但這擋不住他,一根軟軟的銀針,三挑兩撥,盒子就打開了。

  就算在黑影中,那玉色仍然瑩潤,似有光華緩緩流動。沖這玉,寶物就價值連城。

  可黑影竟不貪婪,而是合上盒蓋,鎖也重新扣上。

  “白世遺,你哪怕算無遺策,卻終究抓不到我。”他低喃,把盒子夾在腋下,再對四周的牌位恭敬的施禮,這才退出去,和來的時候同樣小心。有好幾次,他幾乎撞上暗哨,不過儘管躲得驚險無比,到底有驚無險。

  黑影一路暢行,又回到空無一人的議事廳。他把盒子擺在主將位的桌上,又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置於旁邊。寂靜中,他輕舒了一口氣。因四下無人,聽起來無比清晰。

  可就在他轉身欲離開之際,頭上忽然有輕微的風在拂動。多年的訓練令他橫生警覺,快如閃電的向旁邊一跳。但瞬間,破空之聲激烈起來。他心頭一凜,向門外躍去。可惜雙腳還沒有著地,三四樣東西就兜頭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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