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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有個跑江湖賣藝的人路過墳地,剛好看到土頭陀從墳洞中鑽出來,也被嚇得不輕,以為不是野人便是殭屍,躲到墳後看了半天,瞧出是個畸形的怪人,於是設法將土頭陀捉住,逼他吃下啞藥,又戳聾了耳朵,套上鎖鏈,到處招人來看,藉機斂財,平時關在牲口棚里,衣服也不給穿。有一天綁縛不緊,土頭陀從牲口棚里脫身出來,三更半夜掐死了江湖藝人全家良賤,轉天到處亂走,很快讓官府拿住。雖然江湖藝人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屬無辜,因此上斷了個槍決,打在大牢中好幾個月了,只等秋後槍斃。

  馬殿臣聽完,更覺得土頭陀也是個命苦之人,告訴其餘犯人別再難為這個怪人,他是待決的死囚,在牢里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敢不聽,從此馬殿臣不管吃什麼,都給土頭陀分一半。可是土頭陀怪裡怪氣,給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沒個好臉,其餘囚犯看在眼裡,無不暗罵馬殿臣是個傻瓜:你將肥雞燒鵝扔給狗子吃,狗子還會朝你搖尾巴,給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土頭陀有什麼好處?

  馬殿臣一時憐憫土頭陀,同是押在牢中等死的人,哪還指望有什麼回報,怎知又聾又啞的土頭陀擅會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個窟窿,神也不知,鬼也不覺,槍決的前一天,他帶領馬殿臣從地洞裡逃了出去。馬殿臣兩世為人,又驚又喜,真沒想到土頭陀有這等本事,他先去殺了許大地主報仇,隨即同土頭陀逃進了深山老林,過了兩年從山裡出來,也不再當土匪了,改名換姓,變成了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巨富。

  有人說馬殿臣是挖墳掘墓發了橫財,其實土頭陀會看風水,能觀糙木枯榮,辨別山中金脈走勢,他知恩圖報,指點馬殿臣到山裡挖金,那可真是發了大財,搖身一變,當上了地主大戶,置辦下良田萬頃,娶妻生子。據說大軍閥張小個子,當年都要跟馬殿臣借錢充軍餉,由此可見他是多有錢,在東北有“金王”之稱。

  不過改名換姓,瞞得了三年兩年,卻瞞不了一輩子,何況樹大招風,終於有人往官面兒上告發,說“金王”是以前的土匪頭子馬殿臣。馬殿臣自己也明白,錢財太多招人眼目,況且身上背的人命不少,黑白兩道全盯著他,落到誰手裡也得不了好。一次他同土頭陀進山堪輿,無意中找到一個天坑,他在那裡造了一座大宅子,存放他所攢下的財寶,門上畫蜈蚣做門神,是因為蜈蚣能守財,挖金之人皆拜蜈蚣,他一看風聲太緊,在外頭混不下去了,便帶領心腹手下和幾房妻小,躲到天坑大宅之中。大宅倉廩中屯有糧食,加之在外圍開荒耕種,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原始森林中的天坑十分隱蔽,凡是知道路的人,全被土匪殺了滅口。

  後來日軍占領了東三省,多次派出討伐隊,以剿滅馬匪的名義進山搜尋天坑,無奈找不到路,均是無功而返,相傳“金王”馬殿臣,為了躲避剿捕,切斷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樹木枯枝遮擋了洞口,上邊蓋滿落葉,從那往後,神仙也找不到這個地方了。

  第五章跳廟破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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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坑中的大宅,可以說是個土匪窩,馬殿臣一輩子積累的財寶,還有他的手下,當年為了躲避關東軍討伐隊,在深山老林的天坑裡造了幾間大屋,從此再沒出來過。直到全國解放,各地剿滅殘匪,這伙土匪仍是蹤跡全無,好像一個人也沒出來過,按說絕不可能躲這麼多年,由於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竟從此成了懸案,解放初期謠言四起,怎麼說的都有,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是馬匪及其財寶的下落,至今不明。

  二鼻子將他聽來的傳聞,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前邊很詳細,土匪躲進天坑之後的情況,卻完全是外邊的人胡猜亂想,以前在鷹屯別人一說他一聽,也沒往心裡去。此次進山遇險,無意中掉到這裡,一看大宅前門畫有蜈蚣,夯土高牆上帶炮孔,才知道原來真有這麼個地方,可是大門緊閉,幾十年前躲在天坑中的土匪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好像全部消失了。

  二鼻子口上說不迷信鬼神,但是土生土長,聽得太多,他沒法不怕深山老林之中的鬼狐仙怪。

  菜瓜聽得毛骨悚然,不住往周圍看,擔心消失在大宅中的人突然出來。

  張保慶同樣心慌,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也沒什麼可怕的,大屋中的灰塵積了一指厚,顯然是座荒宅,當年躲在這兒的土匪,可能在很久之前出去了,此後隱姓埋名遠走高飛,當然沒人找得到他們,只留下幾間荒廢的大屋,另有一種可能,土匪全死在這兒了,進來之後還沒顧得上往裡邊走,門房裡沒有屍骸,並不能說明整座宅子裡都沒有,如果土匪盡數斃命於此,馬殿臣挖金脈所得的財寶,是不是也放在大宅中沒動?

  二鼻子明白張保慶起了貪念,土匪馬殿臣埋在長白山天坑裡的金子,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找過,富貴當前,他又怎麼能不動心思。不過心裡犯嘀咕,天坑洞口覆蓋的樹木已經枯朽,荒宅中積滿灰土,到處受cháo發霉,可也沒有土匪們離開的跡象,讓人感到這地方有些不大對勁兒。

  三個人說著話喝完了湯,也是餓得狠了,幾塊猴頭蘑哪夠他們吃。張保慶和二鼻子商量了一陣,決定到大宅深處看看,因為高牆巨門,擋不住飢餓的猞猁,他們三個人出去不讓猞猁吃掉,也得讓風雪凍死,必須到荒屋中搜尋兩件防身的傢伙,說不定還可以找到禦寒的皮襖,順便找一找馬殿臣留下的財寶,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當下要去大宅深處一探究竟,屋裡雖有油燈,但是油盡燈枯,不能再用了,二鼻子拆下桌腿兒,纏上破布條子點火,又撿起把生鏽的柴刀,拎到手中以防萬一,張保慶找了根門栓,揣上半截蠟燭,菜瓜手持火把在前頭照路,出去看到高處有鬼火閃爍。

  二鼻子低聲告訴張保慶:“可能是猞猁上了屋,它們畏懼火光,不敢下來。”

  張保慶也看出來了,仨人匆匆往大宅頭裡走。門房兩邊有廂房,一直往當中走是堂屋,屋門虛掩,黑燈瞎火,大著膽子推開屋門,見堂屋分為前後,前邊蛛網四布,也是落滿了灰,借著火光往裡屋看了一看,立時吃了一驚,兩條腿都軟了:後堂無聲無息站了一屋子人,有男有女,穿紅戴綠,一個挨一個,卻沒一個活的,全是扎糊的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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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保慶常說自己膽大,到這會兒兩條腿卻不住發抖,漆黑陰森的大宅中,有一屋子紙人,雖然蒙了一層灰塵,但是用火把在跟前一照,仍能分辨出紅褲綠襖,臉上塗脂抹粉,看上去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荒宅大屋,深陷在天坑之中,洞口被朽木遮蓋,各處均是漆黑一片,屋裡又擺放了很多紙人,更如同古墓地宮一樣陰森詭異,二鼻子兄妹也嚇得不輕,張口瞪眼,半晌說不出話。

  三個人面面相覷,均想問對方:“當年躲在荒宅中的土匪,全變成了紙人?”

  看到屋中的情形,換成誰都會這麼想,張保慶要往後退,但是兩條腿不聽使喚。

  過了一會兒,發覺那些紙人並不會動,其實紙糊的人也不可能動,他們三個人硬著頭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就見紙人身上還有布條,分別寫了字,男紙人是真童子,女紙人是陳花姐,堂上供了神牌,屋子角落中擺了火盆,供桌上是幾個大碗,碗裡的東西已經長了毛。

  張保慶恍然大悟:“看來是死了人設下的靈堂,屋裡都是燒給陰魂的紙人。”

  二鼻子說:“不是,我看像是跳廟破關時燒替身用的……”

  張保慶是一處不到一處迷,十處不到九不知,不明白燒替身是什麼意思。

  舊時東北有種很特別的風俗,叫做“跳廟破關”,二鼻子兄妹也是聽說過沒見過。聽說那個年頭,誰家生了孩子,要先找先生算卦看命,如果說算命先生看出孩子有來頭,是在天上給神仙牽馬的童子投胎,平常人家養活不住,就要等到孩子七歲那年的陰曆四月十八,讓家裡大人領去廟裡跳牆,提前備下供品,紮好穿紅戴綠的紙人當替身,扎的越多越好,小孩勒上紅褲腰帶,騎到廟裡的長條板凳上,請來算命先生念念有詞,說什么舅舅不疼姥姥不愛,一巴掌打出廟門外,說完抬手往孩子頭上拍三下,扯掉紅褲腰帶,家裡大人給了跳牆的錢,立刻帶孩子出門,半路不許回頭,走到門口讓剃頭師傅剃個禿頭,不是全剃禿了,頭頂留下一撮,破去此關,等於免了災禍,可以長命百歲。搬進廟裡的紙人叫替身,讓紙人替小孩上天,按迷信的說法,跳過牆燒過替身的孩子好養活,有的小孩後腦勺上留個小辮兒,意指留住,也跟“跳牆破關”相似。

  二鼻子說:“屋中擺放紙人神位,又不是靈堂,十有八九是要燒替身,馬殿臣當年躲到此地,身邊帶了妻妾子女,很可能是馬殿臣的兒子到了歲數,那一天要‘跳廟破關’,但是沒做完,替身紙人也還沒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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