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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宵搖頭,依舊平和:“我沒什麼好怪的,不破言戒,的確怨恨過,不過一夜時間,怨的也非施主。況且我還該謝施主,教我看清,才有如今,當真再好不過。”這話更似挑釁怨恨,偏生浮宵就是言表之意,語氣眼神都極真誠,由不得人不信。

  說罷將目光轉向流宛,道:“如今施主該勸的不是我。”

  碧青又凝噎,半晌才沉聲道:“我勸過了。”說著去探探流宛額上溫度,卻突然被流宛抓住了手,抓得死緊,怎麼都不放開。

  口中低喃終於清楚:“姐姐……”

  饒是碧青始終旁觀事外的都有些心酸,去看浮宵神情,浮宵神情半分不變,亦不言。

  直到師太到來,才打破這份怪異氣氛。

  有些費事地把脈看診,回首吩咐浮宵道:“去藥房取些藥,不多,你記著:桂枝、芍藥、炙甘草……文火煎半個時辰送來。”

  浮宵認真記下,剛要頷首應了,碧青搶道:“師太,雖頗為衝撞,能否讓我隨你同去,信士故識,我更寬心些。跟著姑娘多年,做慣了事,守著也是干著急,還是想做些事,少說不會給師太添麻煩,可好?”

  師太思索道:“施主信得過,也好。”看向浮宵道:“那便守看好施主,有任何殊況,立刻來尋我。”

  浮宵沒有意外神情,安然道:“師父放心。”

  那二人便很快去了,碧青走時費了好大一番工夫。

  浮宵走近,坐到榻邊,陌生又熟稔。直至現在,她才覺得真正重逢。

  那人哭著胡亂摸索,最後緊抓住了她給她拭淚的手,口中一直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走……”

  浮宵由她抓著,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沉默用另只手擦去她的眼淚。

  不知不覺過去大半個時辰,浮宵從前喜靜,而今更靜,並無熬不熬的過的問題。那二人再回來時,再見便還是如此場景。

  浮宵想要掙脫退開,誰料流宛抓得更緊,刻意未留過的指甲竟生生摳嵌血肉里,看得旁人都替浮宵痛。

  浮宵初霎輕蹙眉頭,隨後面色不改,回首淡淡對碧青道:“施主拿來罷。”

  碧青愣愣把藥給她,浮宵勺也不用,也沒法用,乾脆將流宛提扶起些,費力用被她抓住的手捧住她的臉,另一手直用碗餵。

  好在流宛還算乖覺,不過半刻,倒也慢慢盡數餵下,只是手上被抓得愈發緊。

  把碗遞予碧青,嘗試收回手,流宛怎麼都不鬆開一分,好容易平復不再落淚憔楚,浮宵一抽手,她便又哭起來。

  這人就是個無賴。

  睡著了也是個無賴。

  浮宵不似從前無奈心境,除了一點莫名情緒再無其他,只是愈發堅定收手,哪怕手上被劃出五條深深血痕來。

  流宛若有所失,泣聲越發淒悲,旁人無端也覺心碎,浮宵神情卻已稱得上淡漠。

  一個拼了命地要留,一個拼了命地退後。

  “浮宵姑娘……”顧不得還有他人在場,碧青喚道,眼下也添兩行淚。

  浮宵平靜道:“法號千華,施主何事?”

  碧青此時反應過來,對師太抱歉,請她照看流宛,後對浮宵道:“借一步說話。”

  二人出門以後,就近尋了個僻靜角落。

  碧青又喚一聲:“浮宵姑娘。”

  浮宵神情卻似結了冰,終不復平靜神色,道:“很有意思?一紅一白,把戲這麼久還沒玩夠?”

  “您究底還是恨的。”碧青道。

  浮宵好笑,道:“能有什麼好恨,誰都不值得我浪費心力去恨。我只是厭了,你們不該再出現在我面前。”

  “就當真再無可能?!”

  浮宵看她,笑道:“憑什麼可能?我已入佛門。”

  “她尋了你一年!”碧青情緒激動地吶聲喊道。

  浮宵反倒冷靜下來,和聲道:“所以,你便覺得這公平麼?且不說如今身份,就是只論從前,你覺得公平麼?”

  “你當然覺得公平,甚至理所當然,甚至是我不夠格,是我蒙幸,因為你只會站在她那一邊,也是應該。你當然沒有必要考慮我的感受,可我自己憑什麼不考慮?”

  “還是你覺得,臉毀了不夠,心死了不夠,一定身死才夠?我一定要把命都丟出去,你們才覺得開心?她的一年是一年,我的新生一年,不是一年?我能給她利用的地方都利用完了,我沒用了,你們還想要什麼?一條賤命麼,要不要我求你們高抬貴手?”

  浮宵又看她一眼,冷聲道:“她的付出就是付出,別人的不是,從來也看不見,低微到沒必要看見。你以為她一年時間能掩蓋什麼,遮得住我臉上的傷麼?”

  “碧青,人生在世,忠心無錯偏心無妨,起碼該有個節限。”

  第113章 一念

  浮宵不多看怔愣住的碧青,轉臉便走。

  回到房間,見師太正照看流宛,歉喚道:“師父。”

  師太如常,神態慈和安然,道:“手痛麼?擦一擦罷。”

  師太一提,浮宵才覺痛,抬起看,血已橫流手背。想要自己擦拭一番,袖中卻是空空蕩蕩,兩袖清風。

  方才記起自己手帕去了哪。

  “還可。”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於是在房中找了條手巾擦拭,傷痕有些深怖,但也比先前樣式好上太多。

  師太提醒道:“不要擦到傷口上。”

  浮宵溫順應了,刻意避開傷口,很快擦拭完。這事印象中莫名有些熟悉,卻想不起是何時。

  等到擦完,碧青也已恢復鎮靜回來,此時天色已晚,該做安排。

  誰也沒再擺臉論別,看上去都無異樣,平常至極。至少看上去。最後決定碧青自己留下照顧流宛,浮宵打算自己收拾間舍房,師太則要浮宵先去她房中一趟。

  二人倒是常共處一室,講經聽教,打坐修禪。不算陌生,卻少有在師太房中。

  浮宵隔著三兩步距離跟在師太身後,直至入門,等師太坐下,合十行禮恭候。

  “如是,過來。”師太平和道。

  浮宵聽話走到師太身邊,師太便點燃燈火,起身去拿傷藥,借著燈火給浮宵擦拭。

  “多謝師父。”浮宵溫聲道謝,淺淺一笑。

  師太依舊慈和,溫和道:“如是,你從前不是問過我何時給你剃度,那時時日未到,而今到了。”

  “師父?”這話題突如其來,浮宵有些驚訝。隨後理理心情,道:“師父說何日,便是何日。”

  師太道:“我將去南疆布道,有故友在杭州靜慈庵,打算一同順道拜訪,若你願隨我同去,請她為你剃度如何?”

  浮宵默然片刻,凝視師太,認真道:“弟子同師父去何處都願。”反正是再無牽掛的人。

  師太神情不變,聲音卻更溫厚:“你才入門時便問過,今日時日已到,我告訴你為何。不是沒有佛緣,你的靈性悟性都甚好,胸懷慈悲,若有如果,假以時日,必得大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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