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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點鐘,加百列會離開耶路撒冷,開車從巴布·阿勒瓦德去掃羅王大道。調查流程被安排在了頂層的會議室,這樣勒夫不用走太遠的路就可以了解工作的進度。無疑,加百列成為了重要證人。從回到情報處那一刻起,一直到成功從里昂車站逃生為止,他的行為,包括每一個細節,都被重新調查了一遍。雖然沙姆龍預測結果會很糟,但事實反而並沒有那麼慘烈。調查的結果基本上都是預定的,從目前的狀況看來,加百列應該不會成為唯一的替罪羊。這是一次整體行動的失敗,所有的成員都口徑一致。錯誤是值得原諒的——探員們因為急於避免一場巨大的災難,所以踏入了別人的圈套。加百列懷疑過穆罕默德·亞維什的動機嗎?懷疑過大衛·昆內爾的忠誠嗎?如果他在馬賽聽從隊員的建議,沒有跟那個女人走,事情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至少哈立德要詆毀情報處的計劃就會落空。“你是對的,”他說,“但我的妻子會死,還有很多其他無辜的人。”

  隊員被一個個地帶到了委員會問話。首先是約西和芮莫娜,然後是雅科夫,最後是迪娜——正是她的發現讓整個小組找到了哈立德這條線索。看到隊員要經受這些,加百列感到十分痛苦。他自己的事業已經結束了,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哈立德的案子會盡人皆知,這將在他們的履歷上留下無法洗掉的污點。

  傍晚,委員會的工作結束後,加百列會到赫茨爾山陪莉亞待一會兒。有時候他會陪著她在房間裡坐著,有時則用輪椅推著她在外面的空地上散一會兒步。她每次都會認出他,而且還會說上幾句話。她對維也納的回憶也沒有那麼頻繁了,雖然他依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丹尼埋在哪兒了?”有一次他們兩個人坐在松樹下休息的時候,她問他。

  “在橄欖山。”

  “你能帶我去那兒看看嗎?”

  “如果醫生說可以的話。”

  有一天,基婭拉陪著他去醫院。他們走進大門後,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告訴加百列不用急。

  “你不想見見她嗎?”基婭拉從來沒見過莉亞。

  “不,”她說,“我覺得我還是在這兒等吧。不是為了我,是為她好。”

  “她不會知道的。”

  “她會的,加百列。任何女人都會感覺到她的男人愛上了其他的女人。”

  自此,他們再沒有因為莉亞爭吵過。他們的戰鬥變成了“暗戰”,只有沉默和雙關語。基婭拉每次上床前,都一定要看看那份文件有沒有簽字。她做愛時也和她的沉默一樣,帶著對抗的情緒。她仿佛在聲明:我的身體是完整的,我是真實的,而莉亞只是一個回憶。

  這間公寓就像是個幽閉空間,讓人覺得恐懼。他們開始在外面吃飯。有幾個晚上,他們會走到本-耶胡達街,或者到藝術學院老校區地下室里的莫娜餐廳去吃飯。一天晚上,他們從1號高速公路開到了阿布·高什,那是D計劃之後僅存的阿拉伯村莊之一。他們在鄉村小廣場的一間戶外餐廳吃了鷹嘴豆泥和烤羊肉,甚至還想像著,如果哈立德的祖父沒有血洗這條公路,一切將會是多麼不同。基婭拉從一間銀器店買了一隻昂貴的手鐲送給了加百列。第二天晚上,她又在喬治王大街給他買了一塊銀手錶搭配。她說那是讓他記住她的紀念品。

  那晚回家後,答錄機里有一條信息。加百列按下回放鍵,聽到了迪娜·薩里德的聲音。她說她找到了撒梅里亞出事當晚在場的人。

  第二天下午,委員會的調查結束後,加百列驅車趕往夏金大街,接上了正在戶外咖啡館等他的迪娜和雅科夫。他們沿著濱海高速一路向北,穿過黃色的路燈,途經海爾茲利和內坦亞。剛過凱撒里亞幾英里,就來到了卡爾邁勒山下。他們繞過海法灣,開往愛科。加百列在開往納哈里亞的途中一直想著本-阿米行動——那晚,哈賈納衛隊就是從這條路來到西加利利的村莊,驅趕阿拉伯人的。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奇怪的圓錐形建築矗立在一片碧綠的橘子林後面。加百列知道,那棟樓是亞德·拉耶德的兒童紀念堂,是基布茲的大屠殺紀念博物館。那是華沙猶太人區的倖存者在戰後修建的。在集體農場旁邊那片無人打理的草地上,就是撒梅里亞的遺蹟。

  他轉上一條當地的小道,開進內陸。進入阿勒馬克之後,暮色降臨了。加百列停在大街上沒有熄火,下車走進一間咖啡館,並問店主哈姆扎·阿勒-薩馬拉家在哪裡。站在櫃檯裡邊的阿拉伯人沒說話,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加百列。顯然,他認為這個陌生的猶太人是沙巴克的官員。加百列並沒想澄清自己的身份。阿拉伯人帶著加百列來到街上,比劃了一陣就逕自回屋去了。

  那是村子裡最大的一棟房子。很多孩子在滿是塵土的小院子裡嬉戲,看樣子,阿勒-薩馬拉家幾代人一直都生活在那裡。院子中央坐著一位老人,穿了一件灰色長袍,圍著阿拉伯圍巾,嘴上吸著菸斗。加百列和雅科夫站在院門口,等待他讓他們進去。迪娜留在車裡——加百列知道,那個老人決不會和一個沒有裹頭巾的猶太女人說話。

  阿勒-薩馬拉抬起頭來,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進去。他和最大的孩子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孩子們就搬來兩把椅子,然後一個女人端來了兩杯茶,那可能是他的女兒。直到這時,加百列都還沒有機會跟他解釋自己的來意。他們沉默地坐了片刻,然後開始在院子裡的蟬鳴聲中喝起茶來,以化解尷尬。一頭山羊闖進院子,腦袋輕輕頂了頂加百列的腳踝。一個穿著裙子光著腳的孩子把山羊轟了出去。在這裡,時光仿佛是靜止的。如果沒有電燈的燈光和房頂上的衛星接收器,加百列會覺得巴勒斯坦依然在君士坦丁堡的統治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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