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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一耽擱,到傍晚時分,隊伍離定好的官驛尚有幾十里之遠。外面天色昏暗,冷雨紛紛,有人建議就近尋客棧下榻,免得耽誤行程,太子聽了便罷,仍是叫人冒雨趕路。如是冒雨前行,隊伍雖嚴整如舊,周遭卻愈發暗沉,縱有火把取亮,百步之外,已難辨認看清。

  隨行的將士拗不過旨意,只能膽戰心驚地緊盯四周,免得有宵小之徒驚擾生事。

  果不其然,行至一處密林,遠處忽然便有冷箭疾射而來,如網罩下。將士心驚,當即喝命護駕,圍向太子。那車駕是為出巡特地備的,堅固異常,便是拿勁。弩也難射穿廂壁,太子原本躲著便可,誰知變故陡生,他竟探出半個身子來,像是驚慌之下打量情形。

  密林暗處躲著的人目力極好,原本還愁尋不到機會,瞅見拿一身明黃衣袍,焉能不喜?

  周遭數支勁弩疾射而出,直奔太子,縱有將士拼命阻攔,仍有漏網的利箭沒入胸腹。

  冷雨傾盆,夜色昏暗,遠處刺客但見那明黃的身影晃了晃便匍匐在地,頃刻便被將士扶著,躲回車廂,看那搖搖欲墜的姿態,顯然是負傷極重。那箭上有劇毒,哪怕不能射中要害取其性命,這荒郊野外沒法及時解毒,只消耽誤片刻,便能劇毒致命。

  他心驚膽戰之餘,又騰出豪賭得手的喜悅,知道逃不出去,看太子衛隊撲來時,竟露出幾分笑容。

  再遠處,有人披著蓑衣斗笠坐在暗處,幾乎融入夜色。

  遠處性命攸關,生死相搏,他臉上卻沒生半點波瀾,只管瞧著太子的車駕。

  從太子探出身子起,他的目光便沒離開片刻,只緊緊盯著那明黃衣袍下的眉目身形,雖說隔著雨幕未必能看十分真切,但他先前是親眼看著太子進了車駕,此刻辨其氣度,便有七分篤定。再將周遭人手打量過,那幾位隨行將士屆時東宮的面孔,拼著性命也要維護車中之人,顯然是太子本尊無疑了。

  他紋絲不動地坐了片刻,見那邊亂了手腳,隨行官員都冒雨圍過去,一副太子重傷將死的樣子,才悄悄退遠,直奔京城。

  ……

  此處離京城極近,消息遞過去時,尚未到夜半。

  那人蓑衣帶雨身輕如燕,輕巧避過巡邏的兵馬司,卻在靠近永王府邸時,撞進梁靖布下的羅網,連半點多餘的聲息都未能發出。

  京城裡雖沒下雨,卻是天色陰沉,不見半點星月之光。梁靖守株待兔罷,命部下將那人押回東宮,旋即吩咐旁人仍留意動靜,他卻以巡查為由沒入夜色,仗著對王府知根知底,繞過重重防衛,直奔永王住處。

  第73章 第73章

  永王今夜仍是無眠。

  自打蕭家問罪傾塌, 他已有許久未能安心好眠, 哪怕請教了許多高僧指點, 心底里仍是焦灼躁動, 或憂或怖。即便尋了美人美酒,仍不見半點效用——仿佛是從雲端跌進荊棘,他在外裝作仿若無事的平和模樣, 到了寢居關上門扇,諸般情緒便排山倒海般卷過來, 令他心中如背負萬鈞般沉重。

  這股沉重, 在決意除掉太子後, 稍稍緩解。

  仿佛只要那個人死了, 他所有的擔憂都能煙消雲散。

  而今日太子出巡,永王籌謀半年的事都繫於這一場搏鬥, 焉能安心?

  在太子出京後,他仍如往常般回宮陪伴景明帝片刻, 月朗風清,心平氣和,隻字不提政事, 只拿些文章詩賦來說。過後為避嫌疑, 也沒去兩位蕭貴妃那裡,徑直回府,從後晌到深夜, 便如熱鍋螞蟻, 焦躁不安。

  到此刻夜深人靜, 他也沒去美人帳中尋歡,只管站在窗邊,瞧著深沉夜色。

  夜風侵入衣領,冰雪般寒冷,他仿佛渾然不覺,兩隻手扣緊了窗沿,眸色深濃。

  目光望向遠處,蒼穹如幕,入眼漆黑,但他知道那個方向有皇宮的金鑾玉闕,至尊權位。而今日過後……永王冷沉的眼底逐漸浮起笑意,直到看見牆頭那道黑影——不知是何時出現的,仿佛是眨眼間冒出來,又仿佛站了很久,而他滿府侍衛如雲,卻沒半個人察覺這不速之客。

  永王眼底的笑意霎時僵住,定了定神,再瞧過去,便見那人仍負手而立,衣衫翻飛。

  ——梁靖!他是何時來的,來做什麼!

  不是說前兩日太子已遣他出京,去別處辦差了麼!

  諸多驚懼疑惑襲來,永王瞧著梁靖那堂而皇之的樣子,驚出半身冷汗。

  他費盡心思,自以為良機難尋,派了人去伏擊刺殺太子,而此刻太子的人手悄然潛入府邸,他卻無知無覺。倘若此刻梁靖驟然行刺,他如何躲得掉?

  滿心驚懼令永王面色微變,旋即強自鎮定,屏退左右。

  ——梁靖既不是為刺殺而來,鬧出動靜顯然有害無益。

  殿外僕從侍衛皆退出去,梁靖臉色冷沉,一躍而至門前,沉聲道:“殿下倒不驚訝?”

  “不速之客也是客,何必驚訝。”永王倒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甚至回身斟茶來喝,“夜闖王府可是重罪,算起來你也是我的小舅子,仗著我每回都不計較,竟這樣無法無天了?”

  “小舅子?”梁靖咀嚼這個稱呼,眼底儘是冷嘲。

  墨色的夜行衣微動,他藏在背後的左手伸出,將一枚帶雨的斗笠仍在地上,“殿下未必認得這東西,卻應該知道它來自何處——懷德驛的眼線連夜趕過來,腳程倒快,只是人太蠢,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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