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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舟想了想,「六個?」

  「上手這麼快。」

  「不快的,要慢慢試,」白舟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要想一想有什麼技巧。」

  程桑柳笑了笑,道:「有時候我覺得你做什麼都能成功,你太完美了,難怪裴遠向對你念念不忘。」

  猝不及防提起這個名字。

  「他……」白舟欲言又止。

  「現在是我跟柯興懷在定期門診,新的膝蓋適應得很好,癌症也沒有復發的跡象。在讀研。還有其他想知道的嗎?」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程桑柳站起身去吹頭髮,只留下三個意義不明的字:「你放心。」

  白舟垂眼,輕輕地回「嗯」。

  程桑柳頭髮幹了以後就回閣樓睡覺了,白舟在客廳等所有動靜都消失後,戴上面具下了樓。

  喧囂的人聲與樂韻仿佛被一層隔膜蒙蓋,變得模糊又失真。白舟沿著小路慢步行走,思緒紊亂,一時想起休息室里坐在長凳上的寂寞少年,一時想起格萊港海邊那對憂鬱的綠色眼睛。

  這世上為何要有愛情?它不是生存的必需品,相反,它是一種潛藏許久暗中為害的疾病,它囚禁人的心靈,使人喪失自由。

  白舟停在去年的那座路燈下,覺得一切可笑。

  他摘下面具,看它發黃的紙殼、乾涸的膠水、看它一切殘舊的痕跡。為什麼還不換?為什麼白米飯只能是白米飯?為什麼會覺得去年的那個人就是賀望泊?又為什麼希望他今年還會來找自己?

  他已經將一切都留在了南淳。兩年前在白槳的墓邊,賀望泊走後白舟留了很久,他答應自己要試著為自己活一次,自由地、不再被任何人約束。

  這兩年來他以為他做得很好,學習新的語言、認識新的朋友。最近他提前畢業,準備申請教職,有資方已經明確表示會贊助他的研究,閃耀的未來分明在等待著他。可是為什麼在這些最該開心的時候,他依然無法發自內心地歡笑。

  如同今夜的格萊港,盛大的篝火雖然無處不在,卻還是有這一條無人問津的陰暗小巷,只一座路燈勉強照亮路面。

  【作者有話說】

  因為我是科研廢物,所以我超喜歡寫科研天才,我的孩子不能跟我一樣受苦!

  第53章 「這個也不是對的嗎?」

  面具節過後,程桑柳跟方應雅就要準備回南淳了。格萊港是個好地方,天氣永遠晴朗,食物合胃口,文化多元,居民友善包容不歧視。這一個星期下來,程桑柳能夠理解白舟選擇在這裡定居的原因。

  方應雅很不舍,儘管白舟說她可以每年都來,住在他這裡很方便。

  程桑柳問白舟還是清明的時候回南淳嗎?白舟點點頭。程桑柳又問他聽沒聽過南醫大想請他回去的消息。

  「誒,」白舟驚訝道,「沒有啊。」

  「我也是道聽途說。不過也不奇怪,你這麼年輕就能在頂刊發一作,免疫治療又是現下的大熱門。」

  白舟想了想,道:「應該不是真的,我的名聲在南醫大不太好。」

  首先他是同性戀,其次他跟某知名企業家的關係複雜。程桑柳嘆了口氣,「也對。」

  -

  機場裡人來人往,多數是過完面具節準備回國的遊客。白舟陪著女孩們買紀念品的時候,機場廣播忽然報了一串被取消的航班編號。方應雅身旁的一位白人女性罵了句髒話,馬上掏出手機查看。

  方應雅和程桑柳的航班不在被取消的名列之中,那大概率是目的地出了狀況。她們也好奇地上網搜索。米薩突發大規模示威活動,首都以及附近城市的幾座機場都已暫時關閉。

  米薩近年負債纍纍,治安也每況愈下,這次示威是壓抑已久的爆發。

  白舟記起五年前,賀望泊曾想帶他去米薩登記結婚。

  現在物非人非,米薩不再適合居住,而他們之間也徹底沒有了交集。

  「這麼多人突然被告知無限期滯留,大概率會鼓譟,」程桑柳擔憂道,「小白,要不你先回去吧,免得等等交通不好。」

  「啊?可我還沒送你們……」

  「哎呀,這機場又不大,我們還能迷路嗎?桑柳姐說得對,這麼多人要找酒店住,你等等不好走了,」方應雅一邊催促白舟,一邊拉起程桑柳的手,「這個星期特別開心,謝謝你,我們四月再見!」

  她剛丟下這句話,就拽著程桑柳跑沒影了。

  白舟無奈地笑了笑,想這樣也好,等等機場要真發生了什麼,她們過了安檢在禁區里比較安全。

  白舟離開商店,往停車場走去,途徑許多怨聲載道的人群。

  米薩經濟不好,物價低,吸引了很多遊客,加上它跟格萊港的距離不遠,直航只需兩個小時,所以很多人會在結束格萊港的行程以後,選擇米薩作為下一站。現如今這些人全都被困在了格萊港的機場。

  他們從面具節得來的好心情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毀了,白舟聽見不同語言的憤怒。或許是出於對母語的敏感,在某一瞬間,白舟從這些層層累疊的語言之中捕捉到了熟悉的中文。

  「這麼快就沒有房間了?」

  白舟猛地擰過頭,沒有、沒有他。

  胸腔里的心跳失卻章法,一記一記胡亂撞擊白舟的胸膛。他宛如心臟病發一樣大口喘氣,渾身冒著冷汗。

  在頭腦還沒整理好任何信息之前,白舟的雙腳已被這亂套的心跳帶領著,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

  「其他酒店也可以。」

  「民宿也行,只是找個地方睡一晚,等明早回南淳的飛機。」

  聲音逐漸遠去,密匝匝的人群擋住了白舟的去路。

  白舟一邊道歉,一邊撥開人流,但這些西方人都過於高大,將白舟團團圍困,終於白舟停下腳步,佇立原地。

  他的雙耳嗡鳴,怔怔地盯著地面的瓷磚紋路。這些紋路起先是筆直的,後來逐漸扭曲。

  我得離開這裡,白舟想,這裡潮濕、擁擠、空氣不流通,是發生暈厥的高危地帶。

  我得離開。

  「白舟。」

  我不能追著他,所有人都叫我離開。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連他也叫我離開。

  「需要我打電——舟舟!」

  -

  白舟醒得很快,或者說他並沒有真的暈過去。在倒進賀望泊懷裡的同時,周圍人群也為他讓出了空間,白舟感覺到氧氣隨著血流重新遍布身體。

  賀望泊慌慌張張地想要聯繫救護車。白舟有氣無力地喊:「望泊。」

  「我沒事,」他說,「就是、人太多了,喘不過氣。」

  「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了,」白舟扶著賀望泊站好,「謝謝你。」

  賀望泊想帶白舟找個地方坐下休息,牽著他剛走出兩步,白舟說他開了車來,到車裡坐坐就好。賀望泊皺著眉,說他這樣子開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沒事,我是醫生,我清楚的。」

  賀望泊靜了兩秒,再講話時聲氣低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放心你這樣去開車。要是你不想我送你,那我叫個代駕。」

  白舟馬上抬起頭,盯著賀望泊道:「我沒有不想你送我,我是……」

  他只是不想賀望泊擔心。他說自己沒事是安慰賀望泊的,真相是他現在腦子還暈暈的,講話都不利索。

  「我是……」白舟攀著賀望泊,著急要解釋,竟把內心最深的想法直接講出來了,「不想麻煩你,你在找酒店,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住我家吧……」

  -

  局面發展成這樣,白舟始料未及。

  手機里方應雅發消息說她和桑柳姐準備飛了,白舟回她們一路順風,心虛地沒有提他在機場遇到賀望泊的事。

  賀望泊專心致志地開車。他有國際駕照,懂得開右舵車,但次數到底不多,所以格外謹慎,經常檢查車鏡。

  白舟見他認真,也不好打攪,儘管他有很多問題想問。

  賀望泊瘦了,或者是因關心一個人,總會覺得他瘦了。

  除此之外,他和記憶里的模樣沒有太大分別。五官還是很三維,眉眼深邃。大抵有段時間沒有剪頭髮了,有一縷卷翹地勾著耳廓。

  等賀望泊在白舟的家樓下停好車,白舟才開口:「沒想到會在格萊港遇見你。」

  「我來度假,」賀望泊目視前方,「本來下一站是米薩,現在可能得提早回南淳了。」

  賀望泊過得似乎不算太差,白舟很開心。他沒有細想賀望泊只背了一個包,連行李箱都沒有,哪裡像是度假。

  「你可以去其他的海島,這裡幾個國家的簽證都是通行的。塔德維就很好,遊客少,又有很多景色可以看。」

  白舟說著取出手機,點開一張海灘的照片,「雖然是同一片海域,但塔德維的海是不太一樣的,很安靜。」

  他往後一張張劃著名照片,向賀望泊展示日落時分不同角度的塔德維,而後畫面一轉,屏幕里突然多出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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