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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盈之。」

  「嗯,人在哪呢,我怎麼看不清?」

  許雲程微微嘆出氣,扶正徐遺的身子,捏住對方的手往自己臉上放,溫柔道:「人在這呢。」

  徐遺聞言,定睛一瞧,面前果然有個人在晃,晃得他眼花,便大掌一揮拍了上去,力道如同撓痒痒。

  許雲程突發奇想,從帶回來的包袱里找出一個精緻的轉輪,其底座上立一柱,支撐起一個圓盤,盤面畫著各種圖案,玩法只要轉動圓盤等待指針停下即可。

  這就是個孩童的玩具,但許雲程想到今年徐遺的生辰自己沒在身邊,總得補點什麼。

  於是邊遊歷邊搜羅些新奇的東西,只要他覺得有趣的都塞進包袱里,不知不覺就塞滿了三大包,騎馬回來的時候都有些費力,生怕丟了。

  「盈之,你試著盯緊這個直到它停下,千萬別眨眼睛哦。」許雲程說得鄭重其事,好似轉輪停下後會有什麼等著似的。

  徐遺聽話地點頭,許雲程輕輕一撥,圓盤開始轉動。這一轉上面的圖案在徐遺眼中好似糊在了一起,令他目眩,但還是努力盯緊。

  待圓盤徹底停下的剎那,許雲程飛快在徐遺臉上留下一吻。看見徐遺眼睫連眨幾下後低下頭去,他滿足地笑開,想要掰正對方的臉再看看,誰知竟撞上一道清醒又充斥著慾念的眼神。

  瞥進他心裡,痒痒的。

  徐遺輕輕一瞥後移開視線,從軟榻上起來走到房門前關得嚴嚴實實,這時步子邁得很穩,根本不像醉的樣子。

  等他轉過身來,瞧見許雲程正拿起剛才他帶倒的酒壺,仰頭就飲,嘴裡還吧咂:「這也不是假酒啊。」

  屋外的有慶見此狀後問冬棗:「晚飯,該怎麼做啊?」

  冬棗擺擺手,向廚房走去:「他們出不來了,咱們自己吃。」

  徐遺奪走許雲程手中的酒壺扔至一邊,說:「不日便歸家,這個『不日』是讓我從夏盡等到秋來麼?」

  許雲程聽出話語中的埋怨,問道:「盈之,你生氣了?」

  徐遺忽然擁緊了他,將頭埋進他的頸窩,說:「嗯,我很生氣,讓我等的這些日子,你應當再書信一封,好別叫我憂心。」

  許雲程回抱:「我回來路上突然有事耽擱了,但我保證絕無下次。不過盈之,你到底醉了沒有?」

  徐遺回他:「醉了,也病了,很嚴重,險些要了我一命。」

  「什麼病,我瞧瞧!」許雲程一聽,嚇得臉色都變了,想要掙脫徐遺的懷抱,但讓後者擁他更緊。

  「別動,也別說話。」

  許雲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徐遺說話故意沒個輕重,於是在徐遺耳垂上親了親:「都聽兄長的,這次回來我就陪著兄長,好不好?」

  不知是醉意攛掇還是情意催動,亦或是二者參雜,徐遺的腦子什麼也不想,鬆開些許雲程就吻上去。

  他沒有閉眼,而是垂眸看著許雲程闔眼同他沉墜其間。

  許雲程忽覺自己在往後退,眼看就要撞上身後的牆上,輕輕推開徐遺提醒道:「盈之,要撞上了。」

  徐遺被打斷,有些鬱悶:「別說話。」語畢,仍然追著親。

  可許雲程身後已避無可避,陡然撞上了牆面,但他哪管得了這些,解去礙事的衣物才是要緊。

  徐遺看了會兒:「你瘦了。」

  許雲程靈機一動就要逃:「所以趕緊吃飯吧,我一路飛奔回來的正餓呢。」

  徐遺輕笑出聲:「好。」接著一把撈起許雲程往牆上按,下一刻被懷中人的雙腿緊緊環抱著腰,「突然抱這麼緊作甚?」

  許雲程有意道:「兄長一把年紀了,得悠著點兒。」

  「出去這麼久不回家,竟去學得滿口渾話了。」

  縱使徐遺嘴上這麼說,此時心裡覺得渾話聽來也是甜的,方寸是什麼,大亂就大亂吧。

  「徐遺、盈之、兄長……兄長……」

  許雲程面對徐遺漸愈急切的親吻,他的手也急切地換上換下不知該摟在何處,嘴裡只能喊對方的名字。

  情至深處,都忘了時辰,上燈後的廬陵在他們一聲一聲呢喃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兩人才磨磨蹭蹭從被窩中探出頭來。

  許雲程展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有氣無力地喊:「餓啊,餓死了,昨日到現在,我一口沒吃~」

  徐遺捉住他的手掌,十指緊扣,問道:「想吃什麼,我去做。」

  「還是老三樣。」

  「會不會太少了不夠吃?」

  「那就多來點吧,不需太麻煩的就行。」

  「好,你等著。」

  「我去把書房收拾了,弄得這麼亂我也有罪。」

  院中飄來的飯菜香許雲程再熟悉不過,有炙羊肉、時蔬羹湯、帶些甜的麵餅,似乎放糖了……

  更有茶亭縣的味道。

  徐遺對許雲程喊道:「洗洗手,可以吃飯了。」

  許雲程站跑來在桌前,果然有幾道從小就愛吃的菜,而且這些他也只是隨口提到,沒想到徐遺都記下了,心中升起無限暖意,然後撲進徐遺懷裡,感動說:「盈之,謝謝。」

  徐遺輕輕拍拍他的背,提醒:「我都知道,但你再不洗手的話,好吃的就沒了。」

  「什麼!」

  許雲程猛地回頭,就見冬棗和有慶已經擼起袖子坐著動嘴大吃起來,三人對視一眼後許雲程急忙把手伸進水裡搓洗,連擦都來不及就加入掃蕩午飯的戰場中。

  徐遺隨意吃了幾口便不動筷了,給自己倒了杯淡酒,滿眼都是許雲程吃得又急又香的樣子。

  許雲程夾了幾塊肥瘦相間的肉,蘸好料汁後放進撕開成兩層的麵餅中,一口肉餅一口湯,結束一碗又續一碗。

  其他三人都有些看呆了,有慶好奇:「程哥,你這是餓了多少天了?」

  許雲程咽下滿滿一口,擺手道:「可別提了,有一回我剛到東屏,還沒住下呢包袱就丟了。」

  「後來呢?」

  「就找唄,餓著肚子找了好些天,可是東屏太大了,街巷太多,找起來費勁。再後來實在餓得不行就找了戶人家投奔,幸好把包袱找回來了。」

  「怎麼聽著像是被偷了?」

  許雲程又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可不是嘛,找那小偷打了一架,就還給我了。」

  徐遺立刻擔心起來:「怎麼信中沒見你提起?」

  許雲程:「一件小事而已,就不說了。」

  徐遺再問:「可有受傷?」

  許雲程空出手亮出三個手指,自信道:「三招之內把他干趴下,怎會受傷。」

  「我是問你這一年多來有沒有受傷,不許瞞我。」

  「你昨晚都細細查看一遍了,可有見我身上添了新的傷。」

  話題至此,有慶和冬棗見桌上的菜差不多見底了,默契地收拾起碗筷。許雲程饜足地喝完最後一口湯,嘬了嘬留有肉汁的手指,打了個飽嗝。

  徐遺笑著為他拾去嘴角的餅渣,問:「還有呢,還要不要?」

  許雲程撐到不想說話,擺擺手表示什麼也吃不下了。

  午後,秋日日光恰到好處,照得人不熱也不冷。徐遺同許雲程歇在新涼棚下的躺椅中,這把躺椅許雲程做得格外大,足夠兩人放開手腳歇息。

  許雲程抱來一個大包袱放置雙腿上,在裡頭翻翻找找,拿出一對小滾燈,對徐遺說道:「這兩個小滾燈是我在一個攤子上收來的,攤主說世間僅此一對。你看它們還能扣在一起滾呢,夜裡點上燈最好看了。」

  「還有這個墨床、筆洗、鎮紙、筆架,都是我同一個老師傅那學做的,你們讀書人的東西講究起來還真是講究。」

  「還有這個……唔」

  徐遺默默聽著許雲程興沖沖地為他述說這一路上的見聞,忽然覺得說完就說完了有些可惜,就用唇封住許雲程那說個不停的嘴。

  「你等我一下。」

  許雲程眼看徐遺跑進書房取來紙筆,移來木桌準備寫起來,解釋說:「將你這一路經歷的趣事都記下來,也不枉你辛苦。」

  「兒時我總在爹的講述中幻想茶亭縣之外的山河是什麼樣的,這一去親眼看見果然值得。重遊繞雲湖時花了十多日,光是坐船仔細游遍就要三四日,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湖。」

  「跑江湖的、干漕幫的、行商打漁,什麼人都有,每日差不多從辰時起就很熱鬧了,岸邊碼頭能聽見各種號子,客棧周圍還有好聽的歌聲和叫賣,這個倒是和廬陵差不多。」

  「往往這個時候要是來上一碗甜冰釀,別提多舒服了……」

  繞雲湖廣而闊,青山映水,雲嵐疊繞。上常有清風遊蕩、鳥雀四飛;下常有聲息盈天、百舸行舟,皆戲於萬頃波中。

  某唯念鬧市攤中甜冰釀,飲得自在稱心天。

  「有座山叫做殘山,好奇怪的名字,當地人稱它有個傳說,說是千百年前山里出了個精怪,沒日沒夜的修行,只為變成人。不過它只吃山裡的草木,只喝山裡的泉水,就這麼過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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