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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站起來。

  黑白分明的眼珠盯著她面前的龐然大物,斬釘截鐵道:「雜種。」

  祂:「你說什麼——」

  「我說,」鄒娥皇口齒清晰:「雜種。」

  以世外之力,為一己之私,染指天下的雜種。

  鼓動翻湧的異目象徵著祂的情緒不斷起伏。

  祂要壓碎她,祂要壓垮她。

  祂要把這個膽敢反抗祂的螻蟻,捻到沙礫都不如。

  驚濤駭浪而起的黏液,腐蝕一切改變一切的異目,鋪天蓋地地朝鄒娥皇而來。

  劇烈的威壓之下,所有人的行動都僵住了,一直黏黏糊糊的異目,幾乎讓他們忘了異目本體的祂,是個飛升者。

  萬般舉動,都變得粘稠滯遲。

  所有的動作,都被壓的極慢,極慢。

  只有一柄劍,出得極快。

  這大概曾是一柄慢劍的,因為它重又寬,天生條件就差了別的劍好幾倍,就像它主人一樣,比起有天賦的劍者,總是要慢幾步的。

  但是在這一刻,或許是因為時間的概念被抹去了,所有人的舉動都變得滯怠了,那柄劍脫穎而出,它的速度或許並沒有改變,可是看起來就是極快的。

  鄒娥皇會使很多劍招。

  有些是走南闖北見過的,有些是她在道祖的藏書閣里學過的,有些是她自己創的。

  不過現在沒有人能說明白,她用的倒底是哪一招。

  姑娘的手很穩,握在劍柄上,天雷天風的聲音都隱去,天雨天火的異象都消失,這一刻祂合眼,卻仿佛能聽見一聲無聲的劍鳴。

  祂開始感到害怕。

  祂終於開始感到害怕。

  這一劍...不一樣,不一樣...

  祂想起了鄒娥皇是個最仁善的好人,說不定...幾經閃爍下,幾百雙眼睛對準鄒娥皇,有笑得憨厚老實的大壯,有內斂穩柔的小翠,有為鄒娥皇遞過一杯水,搭過半句話的村民,幾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流淚,哀求鄒娥皇不要下劍。

  「...」

  女子舉劍,再無遲疑,從千丈高空躍起,重重一劈。

  當不知何處而來的鐘聲響徹在金粉一般噗噗碎開的幻海天結界裡時,鄒娥皇果斷地抽出劍,強大的後坐力讓她半屈膝,粘濕的發貼著她的頭皮。

  她不愛說話的唇,被牙咬的觸目驚心。

  大抵是痛的,可她低著頭,誰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正在這時,刺眼的金光從天際垂落,直直地罩住她周圍幾寸。

  【恭喜穿書者鄒娥皇完成本世界任務,即將為您啟動登天門服務。】

  誰?

  說的什麼?

  鄒娥皇耳眶嗡隆隆的,只抓住了幾個關鍵詞,以及似曾相識的語調...

  「天道?」

  【是吾...恭喜你,成功救世,力挽狂瀾,吾將賜予你直接飛升的特權,永生不死的能力,旁人艷羨不及的法寶,人上之人,仙外飛仙...】

  天道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半,才發現鄒娥皇始終未吭聲。

  【你...在遲疑什麼?】

  鄒娥皇頭越來越痛,她想到了這五千年須臾點滴,甚至走馬燈般的現代回憶也在腦海里一躍而過,然後最後才模模糊糊地想:她把方半子的活幹了,方半子將來幹什麼。

  「沒遲疑,」鄒娥皇慢吞吞地說。

  她的面前是金磚揮就而成的大道,是九十九朵紫氣祥雲,是仙音渺渺,是花團錦簇。

  「師兄。」

  鄒娥皇在即將踏入登仙門的前一刻,忽然停住了,她側過眸子,身形磊落。

  「如果我飛升了,你會怎麼樣?」

  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匯聚到容有衡身上,越蓬盛暗罵鄒娥皇一句糊塗,這個關頭還要什麼男人,不如要前程。

  被她問住的容有衡失神半響,只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索性那姑娘沒有回頭,便看不見。

  「還能怎麼樣?」男子聲音吊兒郎當,聽著似滿不在乎:「沒談之前我是怎麼過的就怎麼過得唄,擔心我?沒必要,沒了你,我只會更加舒坦。」

  「嗯。」

  鄒娥皇說:「那我留下。」

  她抽出她背後的劍,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向了那片金光燦爛的寰宇之界,然後從容地轉身,負手一擲。

  黑劍穿透那金光燦爛的天門,轟隆隆地將這天門炸了個碎。

  「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容有衡咬牙,「我說了我不在乎,你師兄是容有衡,蓬萊道祖座下第一弟子,名震四海八荒的道君,不在乎你留不留下懂麼!」

  鄒娥皇說嗯,「我懂。」

  幾十階金磚,她怎麼上去的,就怎麼從容的走下。

  鄒姑娘抹去容有衡不知何時涌在眼角的淚,微笑道:「師兄,可我在乎。」

  「我說過我喜歡你,是真的,我在乎你的喜怒哀樂,不爭你的自甘輕賤,我說我喜歡你,真的。」

  「我在乎你,在乎你在我走後會不會和別人永結同心,在乎你老去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照顧,在乎你為了我放棄了來生會不會有一天後悔...我在乎你的。」

  「雖然你不信,」鄒娥皇說:「但我對劍說的話,不會有假。」

  「雖然你不信。」

  她強調。

  這句話她大抵已經同容有衡重複過諸多次了,只有這次的語調委實難過。

  在鄒娥皇這樣的人身上,難過與委屈,都是很難出現的事情。

  因為她好像生來心中就有一把鋼尺,權衡是非,自我取值,決定了一件事後就很難回頭,所以多餘的情感消耗,在她這裡幾乎都是不存在的。

  可她現在看著容有衡,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裡面,確實是閃過一絲悲意的。

  我信。

  我信。

  我信!

  容有衡扒著鄒娥皇的袖子,上一輩子萬箭穿心的時候他沒哭,得知再無前塵後世的時候,他沒哭,送師妹上花轎的時候,他沒哭。

  可是這輩子,從一開始,他似乎就在為她流淚。

  一點一滴的淚水,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大海。

  【吾萬年間從未給人開過飛升的先例,此乃萬古第一遭,你要想好,你拒絕的是什麼,你放棄的是什麼——】

  鄒娥皇擁住容有衡,拍了拍對方因激動而顫抖的後脊,然後眸色清淺,並未回頭。

  她沒有回答天道說自己想的很清楚。

  也沒有學著話本里的主角擲地有聲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鄒娥皇只是說:「那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飛升這麼好,為什麼隆子還想要回來?」

  【...】

  天上仙界,地下人間。

  仙界什麼都好,偏貪念在人間。

  …

  幾十年後,密州最大的酒樓。

  酒樓里是高朋滿座,除了俊俏後生外,多的是巧笑嫣嫣的年輕姑娘,都在候著新任密州城主上台講話。

  說來當年何家在的時候,這裡還不是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但奈何何家青黃不接,在老一輩的死盡了後,只剩了個空殼子,由十四盟里的崑崙與蓬萊共治,成為了天下第一個門派的直屬轄區。

  鄒娥皇今日受到明珠的邀約,也來了現場。

  是的沒錯,密州新任城主就是明珠。

  鄒娥皇剛接到邀請的時候,還有些感慨,對著替她整理衣裳的師兄道:誰能想到,險些昔日為人婦的姑娘,最後成了密州第一個女父母官。

  容有衡左右理了理鄒娥皇的衣襟,道:「她上一輩子也是。」

  鄒娥皇知道容有衡這人並不愛關注一些旁的奇聞八卦,能傳到師兄耳朵里的,必定是有幾分曲折的故事,於是好奇問:「怎麼說?」

  「上一輩子,何春生修行走火入魔,也沒多活幾年,他倒台後,何家家主何渡很快死於暗殺,留下的何富貴難當大任,放權於明珠,後來很快也死了。」

  「就有人說,這一切都是這個女子的計謀。」

  鄒娥皇想了想和小師妹愈來愈像的明珠——當年明珠糾結再三,最後是在一次外出歷練里,拜在了李千斛門下,如今師徒兩人也愈來愈像了。

  她靜默了片刻後,道:「你說如果當初謝家還在,我師妹會不會走向和明珠一樣的道路...我把她帶上島,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容有衡望著她笑:「師妹,有些事不是這麼算的。」

  他輕輕捻起她鬢邊秀髮,往耳後根一別,「如果這麼算,會不會有人說你為了我放棄了飛升,也算屈才。」

  「容有衡!」

  鄒娥皇通常不會連名帶姓喊他,除非是氣了,「你忘了當初那孽神在秘境裡怎麼笑話你的了,你要這麼算...那你豈不是更虧,沒有來...」

  後面的話被一根修長的食指抵住。

  「噓。」

  容有衡說:「所以師妹,虧不虧是沒辦法向做算數題一樣計算的。」

  他師妹沒說話,他師妹只是摁住他的食指,抽過他的手背,赴以燙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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