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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明白。”

  接下來,是她的戰場。元老院的殘黨,需要她一個一個去肅清,通往魔尊之位的這段路,她要獨自去走。

  斬蒼帶著櫻招消失在血楓林時,參柳才姍姍來遲。

  一聲“師妹”還未喚出,眼前便已經橫過來一隻手。攔住他的女子有著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面容與性子一樣,極具攻擊性。

  “不打聲招呼嗎?”臨則昂著腦袋,定定地看向他,“參柳。”

  這位蒼梧山掌門對任何人都稱得上溫柔,但同時又不著痕跡地保持著距離。但此時他卻難得語塞了一會兒,有些不太自在地撓了撓頭,然後順著她的意思招呼道:“臨則。”

  堪稱生疏的口吻讓臨則皺起了眉頭:“你怕我啊?”

  參柳:“……”

  奪走他的貞操,害他無情道修不下去,只能轉而重修功法的女魔頭,他能不怕嗎?難怪他這幾日總覺得自己有些倒霉,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怕我,你還修書於我?”臨則逼近一步,不依不饒,“你還藉機跑來找我,你還——”

  一隻手捂上她的唇,將她還未說出口的孟浪之語截斷,卻又一觸即離。

  平日裡總是一副風流模樣,但實際上是個老古板的參柳不著痕跡地退後一步,與臨則保持著退可守的安全距離,“那是斬蒼的意思。”

  二十年前,斬蒼決意赴死之後,對一心跟隨自己的這群將士們仍是抱有幾分擔憂。元老院不會放過死忠於他的將士,而他們也必定會為他殺個血流成河。但他是為私事棄他們於不顧,沒道理再讓他們因為他而徒增傷亡。

  那片虛無之地是斬蒼一早便知道的地方,原本也未想好作何用處。他將開啟之法與進出之路一併告知參柳,並拜託參柳修書於臨則,令其保存實力,在將來的某一日再伺機反攻。

  卻沒想到臨則這一避就避了二十年,當寨主當上癮了似的,對於魔族權力鬥爭一點興趣也無。

  “什麼嘛,我當然知道是魔尊的意思啊,”臨則一臉不在乎,“但我現在又沒問他,我是問你——是不是怕我?”

  這話問得太過直白,參柳正想著該怎麼回,這時廢墟之中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

  臨則眼鋒一掃,輕笑了一聲:“太簇,你還沒死呢。”

  櫻招從未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這般碩大的樹。

  在她的記憶中,她的確有印象自己曾遠遠地見過一眼傳說中的扶桑樹,但真正置身於其中時,仍舊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樹冠遮天蔽日,枝條延伸數百里,徒步丈量的話,從左至右估計得走上十二個時辰才能走完,難怪能供十個太陽棲息。

  在太陽棲息之處,仍舊殘留著最熾烈的熔岩,熔岩流淌過黑黢黢的枝幹,又順著樹身往下,流入地心。

  斬蒼將櫻招帶到了樹幹的另一面,這裡未受過太陽的炙烤,修士的身子亦能受得住。

  櫻招端坐在粗壯的枝丫間,將四處打量的目光收回來,定格在斬蒼的臉上。

  在看誰,她也不太清楚。

  正閉著眼睛入定調息的魔尊,是宵兒再年長几歲的模樣。宵兒本就生得讓人移不開眼,現下更是……

  但在一個月以前,若是告訴她自己的弟子便是這位死在她手裡的魔尊,她一定不敢相信。

  心中有很多很多的疑問,卻還是不管不顧地跟著他來到這裡。她是想求個解答,卻由於面前的魔於她來說太過陌生而不知道從何問起。

  她能感應到他的氣息已經漸漸平穩,源源不斷的力量通過扶桑樹的枝幹傳送到他的身體裡,似乎天地行氣皆掌握在他手中。

  四周刮來清涼的風,將闊大的樹葉吹得搖擺不停。

  櫻招撐著雙手湊近他,有種沒來由的執念,像是一定要在他身上找出自己的小徒弟似的,在他耳邊輕聲喚道:“宵兒,你在嗎?”

  已經調息完的男子靜靜地睜開眼,側頭看向她,藏匿在眼裡的情緒不明,櫻招看著他莫名覺得有些危險。她下意識地想後撤,身子卻被他橫過一隻臂膀攬住。

  “宵兒?”他低聲重複了一遍,俯首貼近她的臉,“斬蒼呢?你不問問斬蒼在不在?”

  微燙的呼吸落在她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櫻招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把她吞進去。攬在腰後的臂膀是溫柔的枷鎖,看著沒費什麼力氣,實際上她逃無可逃。

  “我……”她吞吞吐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從蒼梧山出來,一路走到黑齒谷,似乎都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以前是心寬不在乎,以為丟失了記憶有丟失了記憶的活法,即使她已經察覺到自她醒來起,自己的人生幾乎稱得上漏洞百出,但她無所謂,這點小事不耽誤她一心向道。

  在血楓林時,大敵當前,她循著本能與斬蒼站在了一邊。那群元老院魔族要他的命,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在她心裡的分量,只覺得必須先解決掉眼前的麻煩,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當其他麻煩都退場時,面前這個與她糾纏不休,即使她失憶了也不放過她,逮著空子就要往她心裡鑽的魔族便成了她最大的麻煩。

  夕風鼓盪著她的衣袖,占先透露出她內心的糾結。

  斬蒼又問她:“櫻招,你湊這麼近,想把他單獨叫出來做什麼?”

  她湊得是有些近……

  雙手撐住樹幹的動作幾乎要將自己貼進他懷裡,腰後那隻臂膀不讓她退開,現下他們幾乎是呼吸交纏。

  這樣的姿勢,對著賀蘭宵,她自沒覺得有何不妥,可現在,面對著已經成為斬蒼的賀蘭宵,她卻覺得十分不自在。

  掌心的樹皮有些粗糙,硌得她的手不太舒服。她暗自調整了姿勢,跪坐在自己的雙腿上,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是防備的姿態,斬蒼瞟了一眼她已經發紅的掌心,沒有再禁錮住她。

  “師父,”他突然這樣喚了她一聲,待到她抬眼看向他時,他才輕聲問道,“倘若我只是賀蘭宵,你會想與我長相廝守嗎?”

  櫻招:“……”

  “不會對不對?”他自嘲地替她回答了,“那我再不要當賀蘭宵,我只是斬蒼。”

  明明作為賀蘭宵時,嘴上說的是當她一輩子的乖徒兒。

  可他知道那些全是假話。

  他想要她看著他,只看著他,眼神再不許裝進別人。

  櫻招卻沒想那麼多。在她心裡,賀蘭宵才是那個與她朝夕相處了兩年之久的人。他沒她厲害,沒她見多識廣,他跟在她身後滿心滿眼都是她,完完全全只屬於她一個人,全然被她掌控。

  而面前的斬蒼,總讓她感覺很危險。

  在她所剩無幾的零碎記憶中,她是那樣傾慕他,這種感覺令她無比驚慌。

  扶桑樹的枝幹上還攀爬著些藤蔓,藤蔓上不知名的小花被風吹得搖擺不定。她盯著那些粉白的花朵,突然說道:“我也問你幾個問題。”

  “嗯。”斬蒼點點頭,背靠在樹上,一條腿懸在枝丫間,做出閒適的姿態,儘量不給她任何壓迫感。

  “我的記憶,是被你抽走的嗎?”櫻招問。

  “是。”

  “為什麼?”

  “不那樣做的話,你會死。”

  所以果然是有隱情,可他如今問一句才答一句,似乎並不希望她知道全部的真相,為什麼?

  櫻招默默地將左腕上束緊的衣袖解開,露出刻著“斬”字的追魂印,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直接問道:“這個追魂印,是我自己刻下的,對嗎?'斬'字……是你的名字。”

  斬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稍稍支起身子,將手遞到她腕下,虛虛地托住。皓白的手腕就這樣懸在男子的掌心,並沒觸碰到,但彼此肌膚散發出的熱度卻碰撞到一起,令血管也無故震顫起來。

  更別說那截腕子上,還刻著他的名字。

  這讓櫻招感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她正打算抽回手,他卻屈起手指將她扣住,肌膚相貼時,她微微側了側腦袋,試圖掩蓋自己方才漏了一拍的心跳。

  幸好斬蒼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斬”字上,沒空留意她難以形容的反應。他低下頭湊近她的手腕,粗糲的指腹緩緩地摩挲過那道追魂印,輕聲問道:“疼嗎?”

  不需要她回答,他也知道她有多疼。

  作為賀蘭宵時,他看到她發作起來疼得渾身發抖的模樣,咬著牙關五感消退到只剩下痛覺。那時他真恨斬蒼啊,師父愛他愛到不惜動用天罰之印,也要將他刻入神魂,永生永世絕不相忘。

  即便現下他知道自己便是斬蒼,看到這個印記,也沒有幾分高興。<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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